戚桉一瞬間僵在原地。
這個聲音,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愣愣地扭頭望向一旁,裴歲聿正一臉平靜地低頭看手機,仿佛剛剛說話的人不是他似的。
戚桉緩了緩,最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尴尬的假笑,像是驚訝:“你也在,好巧啊。”
裴歲聿擡眼瞅了眼他,說:“不巧,這本來就是我的房間。”
“……”戚桉抿了抿嘴,随後想起來什麼,帶着疑惑問,“那我敲門的時候你不給點聲音?!”
裴歲聿視線回到手機屏幕上,邊打字邊說:“我要是給點聲音,你還進不進來了?”
“……”戚桉被問住,說不出話。
确實,如果自己知道裴歲聿在病房裡,戚桉絕對不會踏進這個房間半步!即使一晚不睡也不會進來!
兩人都不再說話,最後還是裴歲聿開了口打破平靜:“怎麼,之前不是挺嚣張的,現在都不敢動了?”
戚桉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又接了話:“快去洗吧,現在死神都這麼清閑,站這給我當門神?”
“動作快點,我要睡了。”
說完這句話後,裴歲聿徹底專注于自己的手機,一個眼神都沒留給戚桉。
戚桉少見地沒被激怒,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最後他一臉憋屈地紮進浴室,動作飛快地沖了個澡,帶着一身濕氣出來的時候,裴歲聿還坐在床上看電腦。
裴歲聿沒叫自己,戚桉也沒去打擾他,抱着自己的東西溜回了病房。
最後他一身清爽地縮回被窩,總算舒服地閉上了眼。
這一覺沒有人再打擾他,等戚桉再次睜開眼睛時,窗外金燦燦的夕陽将房間照成了暖橙色,空氣裡有細小的灰塵飛舞。
他正想伸個懶腰,剛擡起手,右手就傳來一陣拉扯感,緊接着感到疼痛。戚桉擡眼去看,目光停在了右手背上,那裡連着吊瓶。
他正要皺起眉,門突然被打開,還是之前那個女護士,見到他就笑了起來,溫和道:“你醒了,睡了一整天呢。”
戚桉點點頭,又打了個哈欠,最後問:“我還要在這裡住多久?”
護士聞言想了想,将他的手擡起來準備為他拔針,說道:“起碼一個禮拜吧。”
手背上一疼,戚桉蹙了蹙眉,渾身不自覺動了動,說:“我覺得我身體特别棒,現在就能出院了!”
護士看了他一眼,将針管收起來,朝門外走,說:“你就在這好好呆着,修養修養,有人已經幫你付過錢了,不急着走。”
戚桉聽見這話愣了下。
對啊,他才想起來,在人間,做很多事情都需要花錢,尤其是醫院。當死神這麼久了,在醫院的祈禱聲最真誠,在醫院的哭喊聲最撕心裂肺。每天來到鬼府裡的魂靈,有一大半因病去世的人們都是因為交不起醫藥費而死,戚桉都見慣了。
可是他現在悠閑自得地在醫院裡住了這麼久,沒有人來催他交費用,沒有人來管束他,除了沒飯吃,這個小日子過得簡直比鬼府還好。
在鬼府裡還要遭受小鬼們的白眼和小話。
戚桉眯了眯眼,又問:“誰啊?”
女護士已經走到門邊,握住門把手,回答他:“裴歲聿啊,這幾天都是他幫你交的費用。”
随後她笑了起來,說:“警察說你們之前完全不認識,我看着還好嘛,他還特意讓我多留心你呢。”
之後護士走了,戚桉還愣在床上,他突然又意識到什麼,翻身下床跑去裴歲聿的房間。
完了完了,姓裴的這是什麼意思?
這可不就是那個老男人要在警察面前把他賣了,現在給點福利當做補償嗎?!
啊啊啊啊老子死神的身份被暴露出去,姓裴的真的别想活了!
戚桉狠狠推開病房大門,脫口而出:“姓裴的!你他……”
這句罵人的話還沒說完他就頓住了,房間裡空無一人,他皺起眉,又去察看浴室和衛生間,都沒有人,他轉身就朝外走去。
下一秒他就變成死神形态,在各個樓層的病房内不停穿梭。
他非得把裴歲聿揪出來不可!
不知道飛了多久,戚桉總算在一樓的ICU外找到了穿着正裝的裴歲聿。
這個老男人,在醫院還這麼講究?
戚桉撇撇嘴。
裴歲聿頭上的紗布應該是換了,沒有滲血的痕迹。戚桉又看見了正在與之說話的那個婦人,依然穿着一套病号服,與身邊的裴歲聿産生鮮明對比。
他一瞬了然,扭頭往ICU裡望着,一下看見了昨天救回來的墜樓女生。
夕陽從她頭頂的窗戶溜進來,将女生的頭發染得金黃。她戴着呼吸機,心跳平緩,整個人面色慘白地躺在病床上。
如果沒有昨天晚上那回事,她也應該是一個美麗大方的女孩呢。
戚桉愣了下,随後朝裴歲聿走去,但是談話的兩人都沒有将視線看向他。
他想起來什麼,轉換了形态,伫立在兩人身邊。
一個大活人突然出現在自己身旁,婦人被吓了一大跳,突然尖叫一聲,情緒大起大落,差點暈厥。所幸裴歲聿還挺冷靜,立刻扶穩她,看向戚桉。
“你怎麼下來了?”他問道。
他的嗓音微微嘶啞,戚桉沒聽清,又被婦人的反應吓了一跳,猛地意識到什麼,着急解釋:“我坐電梯下來的,不是憑空出現的,現在走廊上人太多,你們沒聽見我的腳步聲很正常。”
裴歲聿蹙了蹙眉,也不知道信沒信,隻是思考了一番,又問:“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要下來?”
這下戚桉聽明白了,又想起來找裴歲聿的目的,神色變換了下,下意識威脅道:“你不說我都忘了,姓裴的你個老男人,你和警察說什麼了?!”
“嗯?”裴歲聿聞言挑挑眉,想了想問道,“你覺得呢?”
戚桉皺了皺眉,反問:“我怎麼知道?!我勸你如實招來,不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