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閉着眼睛他都能想象得到，對方是怎麼把白眼給翻上天的。

嶽灼保持沉默，也不說話，也不睜眼，渾身上下都寫着拒絕。

他這幅樣子，便讓嶽靈又翻了個更大的白眼。

頭号VIP病房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又關，柔軟的鞋底接觸地面，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來到了嶽灼的床邊。

“嗯哼。”

一聲咳嗽，吓得嶽灼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就對上了冷越齊那張黑如鍋底的臉。

對上視線的下一刻，冷院長就開始數落他，“來來來嶽灼你跟我說說，這是第幾次了？嗯？你自己什麼樣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隔三差五就跟我們玩上一回，沒有心髒病的都得被你吓出心髒病來了！”

嶽灼一聲不敢吭，由着冷越齊數落，如果說之前和嶽靈有消極抵抗的成分在，那現在他就是實打實的心虛不敢說話了，即使心裡還在忍不住地吐槽，接下來冷院長又得說出那番著名的言論了。

我早就跟你講過，你情況特殊，不能就這麼一直擺爛下去——

“我早就跟你講過，你情況特殊，不能就這麼一直擺爛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你還不趁着我年富力強的時候把你的問題徹底解決掉，難道要等到我變成老頭子的時候嗎？”冷越齊痛心疾首道。

可他不說還好，後面的話一說完，原本面無表情的嶽灼，臉上卻挂上了一個十分不屑的笑。

“這個問題其實也沒那麼難解決，不解決，就沒有任何問題了，反正有你在，我肯定是死不了的。”

嶽灼的話瞬間就把冷越齊給氣炸了，他甚至想抽着不省心的臭小子一巴掌，好在最後理智戰勝了沖動，他隻是冷冷地“哼”出一聲，便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病房的門“咣當”一聲，被狠狠地甩上了。

“你認真的嗎，小灼兒？”冷越齊離開後，嶽靈的聲音便涼飕飕地響了起來。

“嗯？什麼認不認真的？”嶽灼還在繼續裝傻。

“你是想讓我，爸媽，趙博碩，池蜃，冷越齊，海望舒，陸羽沐他們，在未來的某一天，一起參加你的葬禮嗎？”嶽靈聲音平闆沒有一絲起伏，聽着就像是機器人說出來的話。

也隻有親近的人才清楚，這樣的嶽靈，是已經處在憤怒到瀕臨失控的邊緣了。

可嶽灼卻選擇繼續刺激她，“關海望舒什麼事？他又不是我的誰。”

“你這是在問我嗎？關他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這幾句話，幾乎是從嶽靈牙縫裡擠出來的。

“啊，那确實，這一路上，不對，确切的說是這幾天裡，我想了很多，也終于下定了決心。”嶽灼沙啞的聲音，用比平時更加慢悠悠的速度，徹底點燃了嶽靈的怒火。

“畢竟，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我也沒必要——”

“嶽灼！！！”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嶽靈的咆哮給打斷了。

雙胞胎姐姐“唰”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手重重地按着弟弟的肩膀，一手抵着牆，兩個人鼻尖的距離，幾乎隻差一個硬币的厚度。

“不要再讓我聽見你說這些混賬話，明白了嗎？”怒火壓抑到極緻，已經盡數化作沉重的悲傷，嶽靈盯着嶽灼那張滿是無所謂的臉，忽然便覺得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之感。

也許他們都錯了，也許并不是不願改變，而是無法改變，來自于外部的強迫，是壓力，也可能成為固執與叛逆的根源。

可是順其自然呢？為什麼要順其自然？怎麼可以順其自然？怎麼甘心順其自然？

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嶽靈深深地，深深地歎了口氣，肩膀頹然垮塌，憤怒像是被潑上了一盆冷水，瞬間便徹底熄滅。

協管局叱咤風雲的嶽局長，卻搞不定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兄弟，最終隻能拖着沉重的腳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現在房間裡就隻剩下嶽灼一個人了，他像是終于滿意了這個結果，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再苦澀不過的弧度。

“我能怎麼辦呢？不是早就說好了麼？為什麼一個個的，又忽然比我自己還不甘心？”

他面無表情，喃喃自語，既像是自我開脫，又像是自我催眠。

“嗡，嗡——”一直被忽視的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了起來，不知道是誰，幫他關成了靜音。

大概是嶽靈吧。

嶽灼拿起手機，首先便看到了來電顯示。

【海望舒】

趙博碩忽然從門外進來，“老闆——”

嶽灼迅速擡手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随即便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在了耳邊。

“喂？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