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遵協管局條例,以這樣騷包方式降落在露台上之前,嶽灼想了很多海望舒可能的反應。
是一臉懵懵地看着自己,一副什麼都沒搞明白的樣子?
是眼含淚花激動撲來,緊緊摟着他問,“你怎麼才回來?”
還是綻放出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可愛笑靥,跟他說“灼哥,我就知道你能平安歸來”?
都不是。
海望舒眼中隻是閃過了一瞬的驚訝,就完全變成了面無表情的小月亮。
随手扯過扔在池子邊上的浴袍劈在身上,在水花的掩蓋下,閃着光澤的藍色大尾巴瞬間就消失了,變作修長的雙腿,被浴袍給完全包裹。
嶽灼還沒來得及遺憾自己尾巴和腿都沒看夠,海望舒就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光着腳,大步流星地走進了通往露台的大門。
還順手把從身上吸出來的水球順着門縫丢進了池子裡。
“啪!”
水球落入水池的聲音和關門的聲音同時響起,随後便是清晰的第二個聲響。
“咔嚓。”
小人魚幹脆利落地鎖了門。
原本滿心期待已經隐隐挺起胸膛的嶽灼,當時就蔫了,肩膀耷拉下來,嘴角耷拉下來,臉挺直的後背,都耷拉了下來。
哦豁,玩脫了。
忍不住擡頭向玻璃門那裡看過去,發現海望舒正站在門後面,雙臂環抱在胸前,面無表情地冷冷看向他。
嶽灼覺得自己又行了。
眼睛一亮,就向前跨了一步。
而海望舒的回應,則是“唰”一下子拉上了窗簾,完全将室内室外兩個空間給切割得徹徹底底,就連透過燈光的縫隙都不留一絲,用行動表達着自己斬釘截鐵的拒絕。
.
外面的男人是什麼時候走的海望舒并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在沒有開燈的客廳地毯上,就穿着一件浴袍,坐了很久很久。
之前那麼長一段的時間裡,其實他是拒絕去思考自己和嶽灼之間的關系的。
他到底去了哪裡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讓他去的。
也不說去的地方到底危不危險,什麼都不說,要不是我那天心血來潮去了協管局,是不是就要瞞着我一輩子了?
到時候能回來的話,就繼續過來溫水煮青蛙,回不來的話,就随便找個借口,找個理由,說私人飛機失事,落進了亞馬遜雨林?
當然不可能用海上墜毀來當借口,整個海洋裡,就沒有人魚不知道的秘密。
一邊這樣想着,海望舒卻一邊又忍不住地反駁自己。
他到底去了哪裡當然關我的事。他想和我在一起,所以才會去冒險。即使我不知道他這個冒險,到底是冒的什麼險。
靈姐雖然沒有透露一星半點,但是我能從她的眼神和隐忍的表情看出來,你去的那個地方,一定是九死一生。
你不是人類,卻從來沒有跟其他非人類同事展現過你是他們的同類,是不是除了家人以外,隻有許老闆知道你的身份?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去那裡?你是要去拿回什麼必須要拿回的東西嗎?
可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為什麼直到這個時候,才去拿?
如果一輩子不去拿回來,又會怎麼樣呢?
……
海望舒心裡亂糟糟的,想了很多,猜了很多,又否認了很多。
就這麼一直坐到晨光微熹,才從地毯上站起來。
他現在唯一能确認的,就隻有一件事。
小人魚不喜歡被隐瞞,更加不喜歡别人打着“為你好”的旗号把他蒙在鼓裡,顯得自己好像是什麼沒用的弱雞。他很強的好吧!
所以海望舒決定,他要跟嶽灼好好生生氣,至少半年,不,三個月,不,一個月!
一個月不理他!
說到做到!
決心剛剛下完,他就聽到大門口傳來了些奇怪的動靜。
窸窸窣窣的聲音消失後,緊接着就是禮貌又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海望舒屏息聽着,悄無聲息地挪到了大門口,就聽到了對門鄰居關上大門發出的輕微聲響。
?
一個問号在小人魚的頭頂升起,想了想,好奇心還是驅使他開門一探究竟。
小心打開大門,探出頭去,左看看,右看看,就像出洞前觀察敵情的小老鼠。
小老鼠很快就注意到了門旁邊地上放的那個巨大的保溫箱,那個頭跟棺材似的。
這麼大的箱子裡面能裝什麼,海望舒已經從裡面散發出來的腥氣猜出一二了。
再怎麼生氣他也不可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尤其是他已經聽到那個地方發出了咕咕叫的聲音。
箱子被拖進家門,大門被重新關上,一直緊緊貼着貓眼觀察着全過程的偷窺狂,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放松下來以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來自身體内部的不适。
嶽灼轉過身去,後背靠着門闆作為支撐,壓抑着小聲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