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已逾零點，天空黢黑，散漫的星子随意地點綴其上，像一匹閃閃發亮的黑綢。

BLUE組合的七名成員成團後集體搬入了宿舍，除了隊長兼C位的顔立川外，其餘六人兩人一間，相比于圈子裡其他的男子組合，居住條件還算優越。

蔺渝最先進門，立刻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舍友已經在了，正靠着落地窗邊的懶人沙發，歪斜着刷手機。

白色休閑襯衫，兩條又長又直的腿包裹在深色牛仔褲裡，足蹬一雙小黃鴨拖鞋。

見蔺渝出來，他把手機往床上随便一丢，站了起來，像貓一樣伸展了一下修長四肢。

“剛才隊長來找過你，說有事和你說。”他沖着門口方向歪了歪腦袋，嘴角一挑，露出一個單邊酒窩的笑，隻是這笑容顯得不太正經。

【他好帥。】

系統在蔺渝腦海裡喜滋滋地花癡道。

蔺渝：“......”

蔺渝：【你隻是個系統，别這麼人性化，顯得很吓人。】

“他看着心情不好，怎麼了？你哪裡惹着他了？”

蔺渝把毛巾罩在頭上，在自己床邊找到上衣，三兩下穿好：“是發生了一點事，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能讓那家夥心不在焉的可不是小事，蔺渝哥哥，和弟弟我說說呗。”對方倏地湊近了他，單手攬住他的肩膀，用力往裡收了一把，力度不小，暖烘烘的體溫一瞬間包裹上來。

蔺渝甩開他的胳膊，擡手指了指被他丢到床上去的手機笑罵：“你5G沖浪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這兒跟我裝什麼呢？”

“知道是知道，但是能讓那家夥吃癟，我還想從當事人嘴裡再聽一遍。”奉子爵笑嘻嘻地說。

他眼尾狹長，眸光點漆，鼻梁高挺，膚色偏深，又英俊又性感，還剪了個狼尾造型。當初選秀時一首雅痞風《迷疊香》舞台的C位圈粉無數，因此粉絲們經常用迷疊香來代指他。

【告訴他！告訴他！】系統用尖細少女音大聲喊，十足的粉絲姿态。

【閉嘴。】蔺渝被吵得腦袋嗡嗡作響。

自古選秀的第一第二就是戰地玫瑰，就算本人之間沒有芥蒂，粉絲之間也會打得你死我活。但顔立川和奉子爵則正相反，粉絲倒還算和氣，隻是正主關系不算和睦。

反過來說，可能是因為從賽時到成團，兩個人都肉眼可見的疏離，且沒有要修好的意思，私下也從未被單獨偶遇，連工作時間都非必要不接近，如果說蔺渝和蕭慎的關系是“無人角落裡的秘密”，那他們就是比同事更同事的冷淡。

剛成團的時候，外界對二人的猜測不少，但謠言裡都和什麼“排擠”、“霸淩”、“吵架”沾邊，所以粉絲為了洗清嫌疑，擺脫所謂流言，才稍微做了點努力。

“難過不？難過的話來弟弟我懷裡，我給你個深情擁抱。”奉子爵張開手臂，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蔺渝用力在他穿着小黃鴨的腳上踩了一腳，在奉子爵假惺惺的哀嚎聲裡轉身出去了。

屋外隻開了一盞頂燈，經紀人不在，甘子晔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蔺渝經過他時，本該睡得正香的甘子晔半睜着眼打了個招呼。

蔺渝本目不斜視的姿态頓了頓，腳下一轉，找了張毯子蓋在了甘子晔身上。

細節決定成敗。

對隊友們做的所有事，都有可能在未來的采訪裡成為一個故事，為甘子晔蓋毯子亦然。

衆所周知，偶像明星的人設不僅靠本人努力，還要靠隊友側面透露，粉絲大肆宣傳，缺一不可。

“...謝謝。”甘子晔半夢半醒地道了謝。

蔺渝拍了拍他的腦袋，起身兀自去了顔立川的房間。對方的門沒關攏，他敲了敲，門就無聲地自己打開了。

顔立川已經洗完澡卸了妝，頭發柔順地垂下來，靠着床頭，膝頭放着台ipad。見蔺渝進門，他摘掉耳機，笑着沖蔺渝招了招手。

蔺渝拉來一把椅子，在他床邊坐下，接着聽見顔立川說：“我欠你一個道歉。”

蔺渝臉上的表情由困惑迅速轉為恍然，再變換成帶了自嘲的笑，他一向是表情管理專家，确信自己的情緒變化能夠分毫不漏地展露在顔立川面前：“啊，因為今晚的事嗎？和你沒關系的，不用道歉。”

“讓我看看你的臉。”顔立川捏住蔺渝的下巴轉過他的臉，查看了一下幾個小時前被紙團砸中的部位，确定沒有明顯的傷痕，才繼續說：“知道你不會怪我，但是還是擔心你因為這件事不開心，想和你多說幾句。”

【他還不怪你？他心裡都罵死你了。】系統不緊不慢地道出真相。

【閉嘴。】

蔺渝臉上保持着天衣無縫的笑容，誠懇地說：“其實他們也隻是說了實話。”

顔立川神色一頓，随即蹙起了眉。他眉眼長得精緻柔和，像雪洗後溫潤的玉石，透出一股讓人心安又悸動的氣息。

蔺渝盯着他溫柔的眼睛，語氣讷讷：“...我本來就唱歌不好，跳舞也總是拖後腿，賽時大家就都知道我是個“廢物”，賽後居然還和你們六個一起出道了。”

“别這麼說自己，其實你跳舞也沒那麼差，唱歌也不錯，聲線很特别。”

【哇，能面不改色說出這種虛僞的話，是個狼滅。】

【閉嘴。】

蔺渝再次呵斥住吐槽的系統音，毫無顧忌地繼續賣慘：“其實我都知道的，包括...大家也沒提到過，我本來就算是空降進的出道組，否則以我的數據，可能隻是第八第九這樣的程度...但我這樣的既得利益者沒什麼資格去和因為我落選的其他選手說什麼吧，因為無論說什麼都像是炫耀。”

顔立川沒料到他居然直接把這心照不宣的事實攤開說了出來，一時間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蔺渝卻在他尴尬的時候轉移了話題，巧妙地遞了個台階：“所以沒事的，被罵一罵，我心裡也會好過一點，罪惡感不那麼重。”

顔立川本來準備好的緻歉都卡在喉嚨口，看着蔺渝誠懇的表情，他所有的話最終化作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他們都知道，選秀團體的出道其實并沒有絕對公平的競争，無論劇本，鏡頭量還是剪輯，都有的是做手腳的地方，有時候一個人出現在觀衆眼裡，隻是因為資本選擇了他——

除了天生偶像，斷層大C，大部分人的出道都有可能是公司與節目組商定的結果，隻不過“空降出道組”這一行為是将潛規則大大咧咧攤開在了所有人面前罷了。

他輕輕觸了一下蔺渝的頭頂。

初見時眼睛明亮，鮮衣怒馬的少年，在他面前已經沒法笑得像當初那樣無憂無慮了，他居然一時不知道是誰的錯。

*

蔺渝從顔立川的房間出來，笑得志得意滿，為自己成功在對方面前賣了一波慘感到滿足。

【他也挺不容易的。】系統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