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解高兩家的恩怨不少,不過燕衢既然讓高平琛來,對于後者的安全肯定是有數的。再說解家那邊才給高柳下了一劑猛藥,暫時也不會再動高平琛,太惹眼了。
但私底下的打鬧,燕衢可管不着,所以——
這兩人真的不會打起來嗎?解霁安這人穩重,但高平琛不是個老實的主啊!燕衡一想到他那欠欠的樣,總覺得欠收拾。
燕衡想到兩人掐架的畫面不免好笑,他給崔三娘應了話,道:“姨母先去,我後一步來。”
崔三娘剛要挪步,想到什麼又停下動作,注視燕衡猶豫開口:“孩子,走前去祖祠看看你祖父吧……”
“你不說我也會去的。”燕衡輕笑似嘲,“我幹娘在那兒呢。”
“……”果然,崔三娘心道,還是别提祖父了。
等她走遠後,燕衡才把注意力放到槐樹下的兩人身上。
“半吊子起來。”他一把扔下魚竿,彎身拂了拂鞋上的泥,“在這看着,再蹲一炷香放了他。”
崔栖瞬間如釋重負,端下碗捶臂捏肩,扭扭脖子,不懷好意地轉向崔雲璋,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包在我身上。”
燕衡過去一落座,解霁安剛好帶人進崔宅。兩人同在王都這麼多年幾乎沒什麼交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打照面,還是上次解霁昭出事。
王都裡沒傳出過他什麼不好的傳聞,再加上對峙那日這人的行為舉止,燕衡對此人印象還算好。
解霁昭身邊還立着個青年人,撇着嘴巴沒什麼精神,看着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但眼睛烏紫,明顯被人打了。這人正是高平琛。
燕衡端着下巴“嘶”一聲,指着他眼睛:“高公子這眼睛怎麼了?”
高平琛吊兒郎當掃一眼解霁安,沒好氣道:“被狗咬了。”
解霁安扯出一個坦誠的笑,側身對他道:“下次再無緣無故懲治我手底下的人,我還得咬你。”
燕衡挑起一邊眉,忍住笑意,當好人假意勸說了幾句。等兩人間的隐隐火氣平了後,幾人才開始說正事。
解霁安:“王爺準備何日啟程返回?”
燕衡道:“你們都來了,皇上應該給過最後期限了吧?”
解霁安一臉遲疑不說話。給過是給過,但總不能真比着最後一天回去。
崔三娘看出場面的膠着,便笑呵呵道:“兩位公子難得出趟遠門吧?來都來了,不如在吉州多玩幾天?”
高平琛不領情,一本正經道:“這位夫人,我們此行可不是來玩的。”
崔三娘尴尬輕咳,帕子掩嘴不說話了。燕衡不爽道:“可我想多玩幾天,不行?”
“行倒是行。隻是王爺,”高平琛不知真假歎口氣,“我聽說,王爺走後,燕昴公子吃不着睡不着的,太妃娘娘都拿他沒辦法。”
他說這話時是低着頭的,但眼睛卻忍不住往斜眺,想看看燕衡是何神情。
“知道了。”燕衡皺了皺眉,好心情瞬間洩氣了,給不出什麼好臉色,“你二人歇兩天腳,我這兩天收拾收拾。”
高平琛心中一動,看來……這燕昴還真把他給套住了?
當天晚上,燕衡進了一趟祠堂。崔家祠堂供的牌位極多,除了祖上十八代,還有不少旁支。若是旁系子孫在其他地方發了家,燒個香什麼的還得到這兒來。
莫夫人的牌位其實不該放在這裡,但燕衡執意堅持,現在崔家能拿主意的除了王都裡的崔向舟和崔婧,就該是崔三娘了。
幾人拗不過他,本就心有愧疚,于是破格就答應了。
燕衡進去時,在“催生業”跟前頓了頓,低語了什麼話,然後徑直去了莫夫人那兒。
他燃了一炷香,吹吹火星,三拜後插到香罐裡,然後就在牌位下原地坐下了。
“我不想走。”燕衡撐着臉,發呆似的放空自己,自言自語,“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呢?”
沒有人回答他。
他一個人在那兒坐了好久好久,直到下半夜,他才起身拍拍屁股出了門。
燕衡一隻腳剛踏出門門檻,就聽見什麼争吵聲。
“我且問你,我叔母和平治的死,是不是你爹弄的?!”高平琛攥着拳頭,火氣甚大。
解霁安道:“此事皇上斷的可是逆賊燕徊,你在質疑皇上?”
“你!”
祠堂在宅子的最西邊,這附近沒有可住人的院子,這個點發生争吵,看來這兩人是挑好地方來的。
燕衡猶豫一頓,收回腳,步子一轉貼到了門口。也不大想管閑事,打算等他們吵完了自己再回屋。
他心不在焉打了個哈欠,然後外面兩人不知道怎麼就打起來了。
年輕人,火氣盛啊,這是他這個比他倆還年輕的人的心裡想法。
打吧,關我屁事。
“但凡你家收斂一點,也不至于到如今這樣。”解霁安哼笑嘲弄。
高平琛一拳落空後還摩拳擦掌,諷笑道:“收斂?誰不收斂了?你說的你妻子吧?謝秋禾一個外室女,是不懂得什麼收斂。”
說到這兒,解霁安才終于有了反抗的意思。他猛地撞他肩膀,怒聲道:“你嘴裡可有教養?”
高平琛不退反進,瘋狗似的逮着人就咬:“你說誰沒教養?你看你死了的親弟弟,王都裡臭名昭著程度不亞于元安王,有什麼教養嗎?你那個遠在庭州的斷袖堂弟,傷風敗俗!丢人現眼啊!你伯父教養他了嗎?還有你那小舅子,來得不明不白還承襲爵位,狗屁世子!誰能有你們兩家沒教養?要我說你們兩家都沒一個好東西!”
話剛落地,高平琛猛然捂眼,臉上被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香爐砸中,這下兩隻眼都烏青了。
他怒火沖天,左右勘察試圖找到罪魁禍首。随即,燕衡猝不防現身,面無表情甩了甩手,森森道:“哈,手滑勿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