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刑部能有什麼事?”燕晟沒怎麼放在心上,随口問道,“難不成是燕衡那逆賊又鬧什麼幺蛾子了?”
“倒不是燕衡。”洪巳道,“是長北郡公。郡公在牢獄裡突發疾病,口吐鮮血高燒不退,此時危在旦夕。大牢裡環境惡劣不便行醫施診,袁大人怕他出什麼意外,拿不定主意,特叫人來請皇上定奪。”
“危在旦夕?”燕晟扔下手裡的棋子,“這麼嚴重?”
洪巳道:“說是舊疾,奴才也不知道怎麼個事兒。皇上是否下令為郡公治療?”
燕晟猶豫不決,有些不情願道:“這才下獄幾天?朕金口玉言——”
這時,燕徏起身,道:“皇上,高家為大楚盡心竭力,雖然高柳有生變之疑,但此事蓋棺定論前,便隻有個‘疑’字,萬事尚有回轉之迹。且高淳本人并無過錯,若就那樣死在了牢裡,隻怕會激起朝臣不滿,惹來些流言也說不準。”
“那……先放出來,”燕晟思索道,“送回府裡,等病好得差不多了再關回去,叫刑部的人緊緊跟着,切記不可離人。”
“诶,奴才這就去傳旨。”洪巳點頭哈腰,回完話就往外跑,可不知怎的,來了個平地摔。
一副狗啃泥的模樣,殿前失了儀,惹得廖忠指着他痛罵他好幾句。
燕晟看他那副不靠譜的模樣,無不嫌棄,于是換了廖忠去傳旨。
不久後,大牢裡,又一次熱鬧起來。
廖忠見到傳聞中病得起不來的高淳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心中疑惑不已,這也不像生病啊……
但他并未宣之于口,盡職盡責地給他傳達了燕晟的意思。
高淳任由獄卒給他解了雙手雙腳,活動了一下手腕,無不輕松。
廖忠揚了揚拂塵,谄媚地笑着:“那郡公回去好生養病,咱家就先回去複命了。”
不知高淳想到什麼,道:“廖公公服侍皇上多久了?”
廖忠退身回來,道:“自皇上繼位以來,咱家就侍奉左右。”
“公公這把年紀,待在皇上身邊的時間還不足一年?”高淳道,“那公公先前是盡心服侍在先皇左右了?”
廖忠有一說一道:“是。咱家伺候先皇的日子,認真算起來,也有八九年。”
高淳不明笑道:“那可比跟當今聖上的主仆情要深得多?”
“哎呦呦!”廖忠驚慌地左右看看,小聲道,“郡公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瞧郡公這是病糊塗了,淨說些不着調的話。郡公趕緊回府養病吧,再口不擇言下去,當心腦袋!”
高淳毫不在意道:“這樣,本公送你去見先皇吧,再續主仆情,也算積了一樁德。”
“……什麼?”廖忠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身後一把刀便穿膛而來。
廖忠死了。
彼時燕衡才從夢中醒來。他早晨抄完今天的血經便昏睡了過去,渾渾噩噩睡了一整個白天,此時醒來,頭疼得不行,眼睛也酸脹不堪。
他按着眉心眼眶,反複掄着,試圖緩解。莞爾,他這便來了個不速之客,高淳。
高淳手下的人将廖忠的屍身扔了進來。
燕衡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屍體,啞聲問:“郡公這是何意?”
“送你的,不客氣。”
“本王要這糜/屍有何用?”
“本公聽說,昨夜你經曆喪母之痛,出了那冷宮便抱着個不想幹的人大哭了一場,怎麼也不肯撒手。”高淳揶揄道,“我想着,這才一日,你肯定還是痛苦不已,這牢裡又沒個能讓你疏解情緒的物什,便給你挑了個現成的。”
燕衡眼也不擡,嗓音依然嘶啞淡然:“郡公這耳朵倒是靈得很,身處牢獄卻什麼都能打聽得到。”
“說來,本公也很意外,你居然毒死了你的母親,真真狠人,本公都有些自愧不如呢。”高淳輕歎一聲,“那日我為燕晟提出這個建議時,還擔心過你會不會突然變得大義凜然起來,自己赴死去了。現在看來,純粹是我多慮了。”
燕衡聽得有些煩悶:“郡公脫身大牢,就為了來跟本王閑話家常嗎?”
高淳故作驚意,笑道:“你不提醒我,還真差點把正經事忘了。等我收拾完他們再來收拾你。”
走前,他踢了踢腳下的屍體,道:“抱着哭吧,賤種。”
燕衡漠然地目送他們一行人出去,大牢登時重歸安靜。
他盯了會兒地上死不瞑目的廖忠,上前去搜了個遍,扯下了他帽冠下的短簪,又奪走了手裡的拂塵,活像個強盜。
燕衡掰掉拂塵的頭部,看了看手裡留下的木棍,拇指撫過那鋒利的木刺,神思着什麼,反手别在了腰後。
随後,他将心思落到了外面兩個打瞌睡的獄卒身上。
燕衡拍了拍鐵欄,嘶聲問:“有水嗎?”
那獄卒被吵醒,有些不耐煩。其中一個道:“沒有!自己割血喝吧。”
燕衡笑笑,滿臉憔悴地朝他招招手:“我有銀子,就求一口。”
那兩個獄卒一聽,瞌睡立馬醒了,對視一眼,半信半疑地過去了。方才搭話的那個饒有興味地看着燕衡放在身後的手,然後攤開掌心,屈了屈手指,意圖明顯。
隻一刹,燕衡便抓住他手使勁往裡扯,用那短簪刺入他頸間,獄卒血噴一地當場身亡。
另一個看着這場血案從發生到結束,難以置信地後退一步,扭頭扯嗓就準備叫人。燕衡不給他機會反應,直接探手掐住他脖子往裡拽。
那獄卒一整張臉貼着鐵欄,眼睛鼻子都被壓變形。
燕衡取出腰間的木棍,敲了敲鐵栅,怼着他唇,威脅道:“你要是敢出聲,整張嘴就别想要了。”
那獄卒瞪着木棍,腳一軟,真就把叫喊聲咽下去了。
燕衡道:“高平琛出獄了嗎?”
“沒沒沒……”獄卒咽了咽口水,“我們隻收到放長北郡公出去的消息,其他的一概不知,也不敢放……”
“他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