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念他?
看了一眼手上不太合手的筆,筆身上散發着耀眼的金光,像個小号的金烏,明遊眉心皺了起來。
居然拿錯乾坤袋了,落陽這錦囊裡淨是些花裡胡哨的東西,這麼長時間了,也不知道整理一下,還是先前他整理的那一半。這麼大個人,表面光,東西亂七八糟地堆着。
也不嫌邋遢。
我嫌。
于是眼瞅着天都黑了還沒找到虛無草的蹤影,明遊開始盤腿坐在樹梢上整理乾坤袋。
正東西一樣樣擺放整齊了才收手,擡頭一看,月升中天。
明遊:……
東西不僅多,還雜,哪怕他已經練虛境,收拾起來不光費時間,還費精力。
四下感應了一圈,察覺到一個地方的靈氣相較白日裡正在逐漸升高,而四周有妖獸正在悄沒聲地聚集。
明遊眉梢輕擡,好像運氣也沒那麼差?
翻身落在樹幹上,擡手間隐了身形,四周聚攏過來的妖獸修為都不如他,隻是數量龐大,種類雜亂。
正中間是一個水潭,潭水中盛放着雪白的睡蓮,正中心一朵藍紫色浮在水面上,花中心是一粒懸浮的金色珠子,正在一閃一閃地散發着照亮整個水潭的光。
明遊眨了下眼,半晌才想起來那是個什麼東西,聚天地草木之精華,彙三千三百年的月光才能養出來的靈珠。
對修士來說,作用和玉髓差不多,都是蘊含大量靈氣的東西,但是對于妖獸而言,一枚靈珠足夠一隻靈智未開的妖獸當場修煉出人形。
明遊對靈珠沒什麼興趣,幹脆坐在樹幹上,還擡手給座下的樹攏了一層防禦,坐等看戲。
方圓百裡,一隻亡靈都沒有,但是千萬年來,太虛秘境進來的人不可能少了,可想而知這地方偏僻到什麼境地了。
白看一場“鬥獸”,還挺怡然自得。
等到珠子光亮越來越甚,到達一個頂點之後,光芒突然毫無預兆變成了白色,水潭開始散發出馥郁的蓮花香。
明遊眼神一亮,視線從靈珠上下移,落到了下方藍紫色的蓮花上。
“吼——”
最先行動的是一隻三階的黑豹,修為相當于脫胎境一重。
剛震懾了四周修為低于它的妖獸,動作敏捷地朝着水潭中撲了過去,但是下一刻陰影一晃,一隻吊晴白額虎從灌木叢裡沖出來,一口咬在黑豹的脖子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兇厲地掃視着四周。
黑豹抽搐幾番後被大老虎一巴掌穿透了胸膛,接着便不動了。
但是丢開嘴裡的屍體,老虎反而是轉頭對着身後的灌木叢吼了一聲,尾巴豎了起來。
一雙油綠的豎瞳從樹冠上亮起,緩緩落下,那是一隻五階的冥水王蛇,身子盤起來大概也和老虎差不多大。
三角頭上豎着一道綠色的水紋,一身墨色的鱗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赤紅的分叉舌頭不停地試探着。
蛇尾逶迤在樹林子裡,立起前身盯着眼前礙它好事的虎,張大嘴對着對方“哈”了一聲,屬于五階妖獸的威壓露出來,大多數妖獸當場落荒而逃。
修為低的甚至當場爆體而亡。
但是巧合的是,那隻虎——也是五階。
強者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是老虎和大蛇的打鬥無法吸引到準備看好戲的明遊,他的目光一隻停留在水潭中那朵顔色明顯不一樣的蓮花上。
要是沒看錯,那枚靈珠,相較于剛“成年”的那一刻,現在的位置,已經下移了有半寸了。
再下墜半臂的距離,它就進入花芯了。
可惜注定明遊看不見漁翁得利的那一幕了,因為五十裡之外,傳來了大批亡靈的氣息。
明遊對什麼感興趣?虛無草。可是這裡沒有。
判官對什麼感興趣?靈魂。不遠處一大波正在來襲!
沒有什麼比亡靈更能吸引他!沒有!
一道看不見的氣息消失在密林深處,沒有任何存在發現他,隻有靈珠不經意地滾了一圈,又恢複了原貌。
确實是一大波亡靈,恰似百鬼夜行一般在荒地上逃竄,越發往密林裡竄來。
但是明遊立身樹梢上,視線盡頭,有一群存在正在驅趕着亡靈,那是一片黑壓壓的東西,像洪水一樣追逐着上千的靈魂而來。
長劍落于手,下一刻,手提起的同時,長劍化作一支銀白的筆,左手一攤,《生死簿》浮現。
黑底白字看着很是簡陋,但是立筆于冊子上的時候,書本開始散發出一陣陣令人心悸的氣息。
“六合之間,四海之内,蕩蕩遊魂,何處留存,三魂七魄,今朝召來。酆都地府,我奉敕令,逐厲避荒,如敢有違,化骨飛揚!”
《拘魂咒》一出,原本還在瘋狂逃竄的王玲似收到感召,以狂風巨浪席卷的速度狂奔向密林,一時之間,直接和身後的黑色洪濤拉開了距離,且越來越遠。
洪濤似被惹怒,速度跟着加快,但是再快也快不過《生死簿》的召令,還沒接近密林,最後一隻亡靈已經被收進了《生死簿》裡,冊子一合,所有靈魂氣息當場消失不見。
那片黑壓壓的墨色湊近以後,也看清了那些是什麼東西——噬魂長鱗。
密密麻麻一片蛇,全是噬魂長鱗,修為最高的已經七階,也就是人族的練虛境。
簿子一收,筆化劍落入手中,墨衣的君子立于樹梢上披着月光微微一笑。
啊……是跟他搶魂的,那就都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