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木門叩響,随即不等人回應,門被人從外推開。
康文安端着熱粥進了門,看着被鐵鍊鎖在床沿邊上坐着的男人,嘴角挂起一抹笑。
“師父,我煮了些粥,你吃點吧。”
床上坐着的人眼睛都沒睜開,一身白衣有些褶皺了,但是一身氣勢半點不減,隻是在勺子盛着粥喂到嘴邊時猛地擡手,但是打了個空。
睜眼看過去,眼神愠怒,一副要吃人的冷漠。
康文安攪了攪辛苦熬了半個多時辰的肉粥,苦笑道:“師父何必這麼大火氣?你如今的身體不按時吃東西怕是會生病的。”
“等我生病了不是更合你心意嗎?”
康文安半蹲在床邊,看着落陽笑笑,“師父怎麼會這麼想?我當然是希望師父健健康康的。”
話音落下,一條鍊子劈頭蓋臉地砸來,康文安猛地後退了幾步,眼神幾番變幻。
被挂在四肢的鍊子就像個笑話一樣砸落在床邊,但是落在床榻上的時候,床上泛起陣法的波動,鍊子本事大力砸下,但是最後無力地耷拉在了地上被子上。
“師父,”康文安低頭輕聲道:“我不想對你用魔魇,你會不認得我的。”
落陽匪夷所思地看着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弟子,忍不住開罵:
“你有病吧?”
這句話是明遊向來最愛說的一句話,但是很非常符合落陽當下心境。
康文安手一收,粥收了起來,眼睛直直地看着落陽,走上前兩步,在落陽又想拎鍊子時一身威壓籠下來,落陽頓時連手都擡不起來,臉色徹底黑了下去。
康文安像小時候那樣坐在落陽身邊,視線一寸寸從對方側臉上劃過。
“師父,我一直不明白,我們兩百年的情分,為什麼抵不過你見明遊的一面?自從他入了宗門,你就徹底看不見我了,好像紫陽峰不存在我這麼一個人一樣,甚至你連峰頭都不回了,好幾年的時間你都和明遊待在星辰峰上。”
落陽閉了閉眼,相同的話這幾年他說了他多次,多到心都累了,不想解釋了。本以為隻是就像家中大兒子遇到二兒子的争寵行為,文安有些偏執了,結果直到魔鍊趁他沒有防備的時候禁锢了他身上所有靈力和體質,他才知道事情是他想太簡單了。
落陽睜眼,頭一次認真地轉過頭看進身旁男人的眼睛裡。
“文安,師父問你一件事。”
康文安神情溫和,嘴角眉梢的笑意露出來,就像依舊是紫陽峰穩重踏實的大師兄。
“師父,你說。”
“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對為師生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感情?”
康文安臉色徒然慘白,臉上笑意僵住了。
“是為師什麼地方做錯了,說錯了,給你造成了什麼錯誤的暗示嗎?”
落陽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要說親近,他這些年和明遊那個反骨仔相處起來比養康文安的時候沒皮沒臉多了,也沒見明遊那個狗東西想爬他的床。但是和康文安之間秉持着從無肢體接觸,言語間也端住了他作為師父的長輩架子,康文安到底是怎麼就歪了性子?
這麼多年,他是直到在人間界的一處荒山宅邸裡醒過來才發現的。
那一身毫無遮掩的魔氣,和靈台上和明遊打起來的魔修幾乎是一模一樣,還能認錯不成?
“師父……”
康文安湊近落陽,兩人面目之間隻剩下一掌的距離,康文安說話的時候帶起的青竹酒的氣息噴灑在臉上。
“為什麼不可以呢?”
康文安好似真的很疑惑,但是眼裡顯露出來的,是病态的歡喜。
“朝夕相處兩百年,我心悅師父,有什麼不可以嗎?修真界師徒結為道侶的又不是沒有過,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落陽有些失望,眼裡流露出些許悲痛,這是他一手養大的弟子,真真切切的、唯一的、傾囊相授的徒弟……
“那你可知道那對違逆倫常結為道侶的師徒的下場?你又可知道二人結為道侶的前提?”
康文安有些迷茫,這件事是四萬年前的事情了,各宗門對這件事都有所記載,是因為當時二人都地位斐然,鬧出的事情影響太大。但是關于這對師徒的後續,康文安是不知道的,就連清明宗的長老們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落陽知道。
這對師徒的後續,記載在禁閣裡……
“合道結契當日——”落陽認真地、嚴肅地、一字一句地說:
“天罰降下,魂飛魄散,不得好死。”
康文安笑了,不以為意。
“師父,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康文安站起身,居高臨下的側過頭看着落陽,“這些話,瞎胡不到我。”
“再說了,”康文安俯身,“就算真的不得好死又怎麼樣?”
康文安一隻手按在床榻上,一隻手撫上落陽側臉,笑容顯得陰翳,“有師父陪着我,碧落黃泉我也去得。”
落陽氣得手都在顫抖。
突然,康文安身上魔氣亂了一瞬,他徒地站起來,臉色沉了下來,轉過頭看向虛空,道:
“師父,你可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落陽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康文安說的不會是他自己。
下一刻,門外傳來淩亂的跑上樓的腳步聲,随即大門被“嘭!”的一聲推開,從落陽的視線來看,進來的是穿着一身湖綠裙裝的“明遊”,臉是那張臉,但是行事作風顯然不可能是他那個不可一世的假徒弟。
“康文安,明遊往這邊來了!”
康文安在布陣,問:“他是怎麼找到的?”
“我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