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境的劫雷在宗門裡轟了三天,在第四日朝陽初升的一刹,端坐半空的宗主落雲睜開眼,順着第一縷紫氣,天空落下靈雨。
落雲吐出一口濁氣,借着天空中的異象遮掩,迅速換了一身能見人的衣裳,然後吸收靈域雨和四周濃郁起來的靈氣初步鞏固了一下修為。
探了一下宗門的情況後落雲落在藥峰,剛好和趕來的落落霞打了個照面。
“宗主。”
落霞跟落雲打了聲招呼。
落雲點頭,“兩個孩子如何?”
“還沒醒。”落霞臉色不大好看,“明遊傷了元氣,需要好生調養一段時間,倒是端木……”
落雲朝着院子走去,鼻子裡全是藥味和血腥味。
“端木怕是不好。”
腳步戛然而止,落雲回頭,“什麼意思?”
落霞臉上顯露出悲痛,有殺氣萦繞其身,有些苦澀地開口,道:“端木丹田破碎,靈台被魔氣污濁,神魂也将散未散,救不回來了……”
落雲眯了下眼,“有查到什麼東西嗎?”
落霞搖頭,“那具屍身隻是傀儡,死了有兩天了。行兇者怕是在布下陣法後就跑了,不知道是沖明遊還是沖端木來的,端木身上的傷一半是戰場上留下的,一半是那具傀儡背後偷襲。明遊是直接闖進陣法穩住了端木的魂魄,他身上的傷都是陣法造成的。”
想起那封信,落雲臉上多了些思量。
随後,落雲怔了下,道:“劉白知道嗎?”
落霞視線擡起,落在落雲身後,“我就是聽說劉白沖進了藥峰才趕過來的。”
落雲沉默了,回頭看向庭院,負手而立,暫時也不打算進去了。
落陽從門内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門口兩個人,反手合上門走過去,“大師兄,五師兄。”
落雲點了下頭,“明遊如何了?”
“暫時還醒不了,我有點擔心他體内的魔氣,四師兄又不在,我想去藥宗走一趟。”
落雲想了想,道:“也好,你便去一趟吧,順便去道宗問問那個陣法,看他們有沒有什麼看法,有沒有人認識的?”
落陽點頭,“我知道了。”說完火回頭看向庭院,仙人境眼裡,這個庭院的院牆和門扉有和沒有沒什麼區别,該聽見的都聽得見,該看見的也都看得見。
落陽垂下眼眸,“大師兄……”
落雲拍了拍落陽肩膀,“這不是你的問題,不要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說完落雲看向落霞,道:“追查這方面你多費些心思,我已經給二師弟去信,讓後面回來的弟子們都結伴而行,宗門裡面你也隻管該查的查,争取早日把兇手的身份找出來。”
落霞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我知道,執事堂和刑堂的弟子都動起來了,隻是目前一點線索都沒有,松林都被犁了一遍了,就是找不到半點痕迹,連那具傀儡是怎麼出現的都不知道,隻能在山下坊市查一下那個修士的身份看能不能有線索了。”
落雲心裡也是沉甸甸地,“你多費心。”
落霞看向落雲,“師兄,你現在需要閉關。”
落雲欲言又止,最後有些無奈地看向落陽,道:“師弟,你早些去早些回,劉白這樣子我實在不忍心把擔子放給他,他也需要時間,這段時間五師弟先幫我看着宗門,等六師弟回來後你二人再交接一下,宗門如今需要一個高階修士坐鎮。”
落陽抱拳,“宗主放心,我知曉。”
落雲帶着一身浮浮沉沉的氣息回了主峰,留下了宗主令回洞府閉關穩固修為。
落陽向落霞告辭以後離開了宗門,風馳電掣地劃過長空,身形消失在天際。
落霞背對着庭院,看向一旁葉子已經黃落幹淨的一株桃樹,眉心不展,隻覺得如今的局勢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多事之秋啊……”
明遊醒來時正是黃昏,睜眼後看見的是熟悉的拔步床,他回了星辰峰的偏殿?
從床上爬起來,手腕使不上力,歪歪扭扭地坐起來後低頭看向手腕,雙手纏着雪白的繃帶,手指張合時感到費力和疼痛。
傷到經脈了。
明遊放下腳,稍微動了下,感覺腳上沒事就直接站了起來,身上還是墨色的寝衣,稍微合攏衣襟,撈過一旁披風穿上,明遊拉開門走了出去。
銀杏葉落的院子裡,明遊一身雪衣坐在樹下的石凳上,一隻手擱在桌上,正盯着指尖一枚銀杏葉走神,直到明遊走到他身邊了才蓦地回神。
“你醒了。”
明遊在對面坐下來,看向落陽,“端師姐呢?”
落陽張了張嘴,緊接着閉上了。
半晌後,已經穿好衣服的明遊站在一座墳冢前,眼神有些恍惚,回過頭看向落陽,落陽卻偏過頭去了。
一側餘光裡走來一個人,明遊轉頭看去,對上神情憔悴的劉白。
“劉師兄。”
劉白怔了下,對着明遊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不像笑的笑來,聲音都是萎靡的。
“是明師弟啊……傷好些了嗎?”
明遊點頭,“好多了,師姐是什麼時候……”
劉白走近,将手上一枝豔麗的辛夷花放在墓碑前,低聲道:“前日子時走的。”
明遊沉默了,他沒有找到端木的靈魂……甚至于,整片墳林裡,都沒有亡靈的氣息。
修士死後魂歸天地,沒有來世,很正常。
很正常……
劉白背着手看着墓碑上的一字一句,那張臉上沒了以往的笑意。
“沒關系,别這麼沉重,你還在養傷,盡量保持一個愉悅的心情。她走的時候沒有痛苦,笑得很好看,應該是沒有遺憾的吧?除了沒能飛升以外。說好了回來以後陪我看一場花燈的,雖然沒去山下,但是幾位師叔在宗門裡放飛了一千盞祈福天燈,她看得挺開心的。”
劉白從袖子裡取出一盞手提的荷花燈,小巧精緻的造型,輕輕放在了墓碑前,和辛夷花放在一處。
明遊視線一凝,那做燈的紙張……像是傳訊用的符紙?用來折紙鶴傳信的那種。
劉白留在山上,明遊和落陽離開了墓地,走在林蔭道上,頭頂不時地有弟子禦劍飛過,路過也會遇上内門弟子對着二人行禮。
明遊轉到了一條僻靜的路上,回頭看向落陽,“我要閉關。”
落陽停下腳步,看向明遊,沉吟不語。
半晌後,明遊悶咳了一聲,擡手攏了下肩上披風,執拗地看着落陽,落陽對上那雙赤紅的眸有些無奈,随後召來一旁流水化作水鏡,明遊借此看見了直接紅豔豔的眼珠子。
明遊:……
這清明宗真是越待越親切了。
明遊:“……我要閉關。”
落陽:“……可以,但是隻能是閉關養傷。”
“行。”
越愉快地達成了協議,明遊去了一趟刑堂,把收到紙鶴到進入松林然後沖進戰法再然後直接失去意識的事情都說了一遍,馬不停蹄地回了星辰峰,大殿陣法一開,鑽進偏殿不出來了。
落陽站在主峰上,看着星辰峰上陣法明滅,心頭有些沉。
以他對明遊的了解,明遊選擇這個時候閉關絕對不是因為看見端木身隕覺得自責,落陽有種直覺——明遊在背着他搞事情。
或許端木的出現在明遊的預料之外,他也盡力坐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但凡他們救人的速度在慢一點,結果就是一死一廢。襲擊可能和明遊沒有關系,但是背後動手的人,明遊很可能直到是誰。
就是這種直覺,讓落陽心裡提着一口氣,等到夜深人靜以後,落陽仍舊站在台階上,目光落在星辰峰上。
紙鶴帶着表面無表情的劉白飛回來,劉白下了劍身行禮,“六師叔。”
落陽看了一眼劉白,隐隐歎了口氣,道:“去星辰峰盯着明遊,我有種直覺,他很可能知道兇手身份,你隐匿工夫極好,潛進去莫讓他發現了。”
說話間,落陽将從落辰那裡拿來的峰主令遞給劉白。
劉白有些怔愣地接下玉令,像是半晌才回過神來落陽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咬了咬牙攥緊了玉令,抱拳道:“……是……”
劉白落地星辰峰沒多久,落陽剛轉過身就看到劉白出來了,直奔主峰而來,落陽眼皮一跳,有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