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陽在明遊長久的沉默下醒悟了，在明遊準備開口時擡手捂住嘴，低下頭，“行了，知道了，你閉嘴。”

明遊拉開落陽的手，給他按在自己膝蓋上，低聲道：“倒也不必這麼沮喪，要不……”明遊試探着張開手，“抱一下？”

落陽刷地站起來，臉色黑沉一片，回頭對上明遊一雙無辜的眼睛，氣不打一處來，冷哼道：“不必了！”

那分明就是哄孩子的語氣！

落陽負氣走了，明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擡手摸了把下巴，眼神逐漸冷下來，揮手再次擺出棋盤，自己和自己打起來，他有預感，落陽還會來的。

都沒過上一天，晌午的時候落陽就來了，還是在老地方，明遊在打坐，看落陽來時手上提着食盒，二人依舊是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随後落陽好似想通了什麼東西，要明遊教他下棋。

這棋下到傍晚時分，明遊臉上的慈祥已經繃不住了，好幾次險些召出長劍把欺棋盤劈了。

對于落陽來說，增加與明遊相處的時間，兩個人之間增加對對方的了解，是關系更進一步的最好方法，何況明遊确實教的挺好，起碼一下午的指點，他已經牢牢記住了下棋的規則，也記住了不少棋局，難得對這種需要費腦子的東西升起了興趣。

但是笑容沒有消失，它會轉移。

這棋越下，落陽越是興緻勃勃，明遊臉色就越冷淡。

他平生從未見過這種臭棋簍子！

他便是棋聖在世也帶不動！

他上輩子做錯了什麼這輩子要吃這種苦？

偏偏臭棋簍子本人對自己爛得出奇的棋藝是半點數都沒有，越爛越愛玩。明遊看着棋盤上的棋子頭一次感覺到了眼暈，他們下的好像不是棋，是他的腦子。

這種腦子被按在期棋盤上摩擦的感覺……令人腸胃不适。

在落陽靠着悔棋和亂下又一次輸了的時候，明遊眼疾手快的抓住落陽的手。微涼的手握上來的時候，落陽心跳猛然加快，擡頭對上明遊專注的眼神。

“怎……怎麼？”

明遊語氣非常溫和，甚至透着一股溫柔的撫慰，“坐一下午了，起來動動。”

對一個修士說這種話，其實有點可笑，但是耐不住聽這話的人當場色迷心竅，怎麼說就怎麼做，真就老老實實站起來了。

明遊和落陽對視着，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直到偷摸收起棋盤以後才笑得如釋重負，二人站在一處，明遊比落陽高了半個頭，低頭看着落陽，道：

“六師伯，我記得我師父有一套雙人劍法，威力不小，師父說是給了師伯，能給我看看嗎？”

明遊說得就是那套曾被他懷疑落陽要跟宮雙纏纏綿綿到天涯的劍法，後來得知那是落辰留下的還一度想把劍法偷來看看，總覺得那套劍法不是很正經的樣子。

落陽想了想，道：“你說那套雙人劍法啊！你師父确實有，也确實在我這兒……”還是前兩日剛拿到的，“不過你怎麼會對那套劍法感興趣？”

明遊松手走到開闊處，背對着落陽不經意地擦了擦手，道：“技多不壓身，宗門裡劍法太雜，适合我的不多，想多看看其他的。”

落陽反手取出乾坤袋裡的一本冊子丢過去，“那你看看，我來給你陪練。”

明遊吸了口氣吐出來，接過劍法翻開，隻要不傷腦子，一切都好說。

翻開以後明遊很驚奇地發現，這套劍法練成後威力确實不小，但是對他來說有些雞肋，對他的劍道不存在任何幫助。不過很有些意思的是，這套劍法實行起來并沒有他見過的那樣貼身旖旎，反而很是若即若離的樣子，行動間勾出的是一套完整的陣法，正氣凜然。

明遊看完後将劍法遞回去，落陽卻示意他自己收起來，清明劍在手，走到明遊對面站好，“記住了多少？來試試？”

明遊收好冊子召出常見長劍，一時之間神清氣爽，“可。”

幾次遊走在“報廢”的邊緣，經脈承受壓力過大的同時，一旦修複，增益也不小，明遊現在的修為已經不知不覺走在了神遊境的巅峰，距離練虛境還差一點心境上的磨練。

不知道是下午被棋局憋的太狠，還是劍法一道上他對落陽太熟，劍法在他二人手下一次就成功了，連落陽都不禁感歎明遊的天賦驚人。雙人劍法看了一遍就記住了還能準确地用出來，行動間除了最開始的滞澀，越到後面越流暢，破空聲在空地上響起，兩道身影一黑一白交錯遠離，再次擦肩而過，目之所及之處皆是劍鋒所指。

等到明遊收劍平複時，無意間瞥見落陽看他的眼神，亮得讓他心驚。

神情裡透露的深情就是随便托着未成年的小屁孩兒都能看出不對勁來。

明遊取一張帕子裝模作樣擦拭着劍身，落陽做到台階上，視線緊緊黏在他身上。

明遊垂下眉眼，檐下燭火明亮，纖長的睫毛投影在臉上，遮住了那雙猩紅的眼。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着，他這一路給明遊喂劍招，逼着他修煉，催着他心境的成長，現在經過一場“默契十足”的雙人劍法以後肉眼可見地，明遊修為浮動，就快進入仙人境二重了。

已然萬事俱備，是時候獻祭兩個人送天道歸位了。

燭光落在長劍上，帕子擦拭過後，劍身锃亮，倒映出了一對冰冷的赤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