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铛是被吵醒的,一大早,他就聽見外面滴滴答答的聲音,有什麼打在窗戶上,發出清脆響亮的“啪嗒”聲。
他輕手輕腳地從還在熟睡中的柳長羿的身上跨過去,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爬到窗戶邊沿。他打開窗戶,雨混着風打在他身上,微微打濕了他淺藍色的衣裳。
衣服很薄,鈴铛有些冷,伴着一個噴嚏,窗戶被關上了。仿佛是害怕床上的人被吵醒,轉頭一看,見沒有動靜,才放下心來。他擡手,輕輕撫摸着脖子上有些發痛的傷口。
真是不趕巧,來妖界的第一天,竟然下雨了。盡管雨這樣大,還是能聽見商販的叫嚷聲。說起來,昨晚柳仙人出去買的那個叫“粽子”的東西真是好吃,甜甜的,黏黏的。柳仙人怕他有傷不便吃,用筷子沾了米給他嘗,一粒一粒地喂他,喂到最後,他滿嘴都是米粒的香甜。
他舔舔嘴唇,趴在窗邊,不知是在聽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是聽洪亮的叫賣聲。
轟隆!
打雷了。
鈴铛被突然而來的聲音吓得一個激靈,下意識躲閃,反應過來後,又小心翼翼地将窗戶打開一條縫兒。以前下雨的時候,他盡顧着找地方躲雨,還要為他那進水的巢穴默哀,很少有這樣閑适的時候。震耳的雷聲和耀眼的閃電讓他有些心慌,但仍然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張望着。
一雙手伸過來,把窗戶關上,又順手把鈴铛從窗邊抱走,放到床上,“衣服都濕了,還不知道躲開。”
鈴铛雙手環上柳長羿的脖子,用冰涼的小臉蹭着他的脖子。
柳長羿被撒嬌的小鳥逗笑了,佯裝生氣,“昨晚蹬了一晚上被子,也不怕生病。”他拉過被子,給他蓋上,“别亂跑,我去給你找衣服。”
他看着柳長羿忙碌的身影,有些發愣。他好像已經記不得曾經威嚴到讓人不敢靠近的柳仙人是什麼樣子了,他眼前浮現的,盡是柳仙人看他時含笑溫和的模樣,那樣漂亮的一雙眼睛,如果在看着他時,能帶着幾分情不自禁的情意,怕是更讓人淪陷。
原來他在柳仙人身邊已經這麼久了嗎?久到他已經再也不會忘記“柳長羿”怎樣書寫。
他感覺自己的鼻子被刮了一下,回過神兒來,柳長羿已經坐到他身邊了,“把衣服穿上,我去給你買吃的。今日不巧,下雨了。不過也好,妖界除了那幾個粽子,其它的東西你應該不會想買。”
鈴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不等柳長羿解釋,他便想明白了。妖怪是吃人的,更喜歡把人的牙齒骨頭當成裝飾品。不過據大多妖怪所說,人肉并不好吃,也就一小部分妖怪喜歡罷了,但人類的骨頭還是很漂亮的。
做人做久了,鈴铛有時會忘了自己的原形是一隻小鳥,一聽到吃人剝皮,難免會想到自己之前險些被其它妖怪拆吃入腹的情景,心驚膽顫。
鈴铛還是有些困,穿上衣服,又蓋上被子,回去睡覺了。他低下頭,總能聞到一陣香氣,有些熟悉。他想了想,這件衣服是藍煙送來的,她總是濃妝豔抹,沾上胭脂香粉的味道也不奇怪。
不知為何,最近每次想到藍煙,都能想到那夜……
鈴铛一股腦鑽到被窩,不敢探出頭來。
心跳得好快。
欲望對妖怪來說,并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可神仙都是很矜持的,他不知道怎麼說。
柳長羿端着一碗元宵,打開門,被子裡的人突然滿臉驚恐地坐起來,像是做什麼壞事被發現了。他挑眉,将元宵放在桌子上,調笑道:“讓你穿個衣服還沒穿好,怎麼,沒人伺候不會穿衣服了?”
他走過去,正準備拉開被子,卻被鈴铛狠狠推開,他後退兩步,妥協道:“好吧,我不過去,你自己穿。”他忍不住探頭去看,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慢悠悠地轉過身去,“你下面沒穿衣服?那是上次的傷口還疼嗎?”
他再次轉過身去,被小鳥龇牙咧嘴的樣子逗得想笑,勉強忍住,不再轉過來。
等鈴铛穿好衣服,柳長羿才端起元宵,坐到床邊,用筷子夾起一個,輕輕咬破,送到鈴铛嘴邊,“甜的,外面的你吃不了,你嘗裡面的餡兒。”
鈴铛靠過來,張嘴含住元宵的缺口,慢吞吞地吸吮着,将裡面甜膩的餡兒吸了個精光。
“還吃嗎?”
鈴铛搖頭,拉過柳長羿的手,寫下:沐浴。
“這麼早沐浴啊?”
鈴铛點頭,他身上黏糊糊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