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弦沉下面色:“你說什麼?”
花滿堂本在看戲,聽到此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就是他偷了牡丹扇,放跑了風生狸!”那弟子信誓旦旦,突然擡手指向林陽,“林師兄也看到了,是不是!”
衆人的目光随之探去,聞七猛然擡頭,兩眼赤紅。
素弦面色平靜:“林陽,你說。”
風似乎有些涼了,吹得太陽穴發疼,劍鞘的冰涼透過掌心,絲絲縷縷滲入□□。
“是。”開口的刹那,心髒像是揪了一下,林陽頓了頓,接着道,“我是看見牡丹扇在他身上。”
“長老,你看!”那弟子像是得了莫大鼓勵,聲音都激動不少,“就是他幹的!”
周遭漸漸響起竊竊私語,隐隐聽得“叛徒”“妖魔”之類的字眼,混着不懷好意的目光,針尖芒刺般往他身上紮。
“不,我沒……”聞七張了張嘴,隻發出幾個不成音調的字眼,他跪在天地間,有些茫然地找尋那抹妃色衣角。對方沒看這邊,不遠不近地站在一棵樹下,神情淡淡的,沒有開口的意思。
于是解釋的話在齒間轉了一圈,又被他親自碾碎,咽了下去。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講的了。”素弦垂下眼,冷冷盯着那蜷縮的身影,“多的話,留到審罰閣說吧。”
流光再度聚集,長鍊如白蛇般竄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去。聞七遮擋不及,仰身往後,耳畔陡傳一聲清脆铿鳴。定睛望去,卻見骨扇引着桃粉靈流聚成風牆,溫柔裹住那尾長蛇,一個用力,轟然炸成殘片萬千。
零碎星點中,牡丹扇轉起漣漪,刷地沖出白芒,飛旋向素弦。
季驚鴻大喝:“花滿堂!”
明守也好暗護也罷,他身為一峰之主,想庇護一人何其容易,即便真被送進審罰閣,接出來也隻需一句話。
但為了一個外峰弟子和内峰長老刀劍相向,就是另一回事了。
扇面鋒利如刃,在距離額頭一寸的地方倏然割過,再度回旋。素弦躲閃不及,堪堪被切下垂于鬓角的一縷發。隻是一個眨眼的瞬間,骨扇便飛回掌心,與此同時,季驚鴻也疾步奔至他身邊。
“你做什麼!”他難以置信地壓低嗓音,“太沖動了!你知不知道明天全宗門上下會怎麼傳!”
花滿堂沒搭理他,面色仍淡淡恹恹。
“你說這個?”他随手轉了圈骨扇,漫不經心,“他沒偷,我借他玩幾天罷了。”
“這不可能!”
素弦還沒說話,陡然聽得一道失聲高喊,正是那舉報聞七的弟子。
“牡丹扇是絕世神器,怎麼可能借給一個外人!”
“為什麼不可能?”花滿堂微微一笑,“東西在我這兒,我想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哪天心情不好,也許就随手毀了。”
季驚鴻臉色不太好看,但也沒多說什麼,轉而行至花滿堂身後,将聞七扶起。
“牡丹扇是我的,真算起來,也該有我的一份責任。”花滿堂慢條斯理,“素弦長老若非要抓,連我也一塊抓了吧。”
說罷,他擡起手,袖口順着小臂滑落,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腕,竟真的做束手就擒狀。
素弦捏着短了一截的頭發,氣極反笑:“花小峰主送他進宗門不算,還要明着包庇罪人嗎?!”
花滿堂年紀雖小,表面上的地位卻長她一節,抓聞七她敢,但連着天塹峰峰主一起帶走卻是萬萬不可的。
“是啊。”花滿堂懶得掰扯,“不明顯麼?”
“你——!”
“花……”後方的聞七想喊他,但開口卻卡了一下,不知為何,他莫名不想叫那人“花師兄”“花峰主”,直呼大名又有些奇怪,幹脆舍了這部分,低聲道,“我不是罪人。”
季驚鴻拍拍他示意冷靜,随即上前一步:“罪名都沒定,算什麼罪人?”
鬧到現在,把事情模糊揭過是不可能了,若想保住那孩子,唯有反其道而行。
花滿堂素來對任何事都不上心,今日也不知吃錯什麼藥,竟非得将聞七保下來。
季驚鴻悄悄歎了口氣。
也不知這孩子什麼來頭。
“長老秉公執法,我和花峰主沒理由阻攔。”季驚鴻面帶笑容,嗓音浸在月光下清清朗朗,“不過鎖靈塔之事牽扯良多,單我們幾個也無法擅自解決,不如這樣——”
他話音一頓,笑意微斂:“我信書一封傳給師尊,請他即刻回宗調查,如此不但多一層保障,也能揪出真正的兇手不是?”
聽到單長風名号的刹那,素弦驟然擡眸,眸中閃過一絲驚惶。
“師尊素來公平公正,必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也不會讓任何一人蒙冤。”季驚鴻微微擡起下巴,“長老——意下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