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刀山上行走，萬劍穿心而死。

有人在天空中跌落，高空墜亡而死。

……

在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死亡之後，艾忒爾終于見到了活物。

是饑餓而兇殘的狼群，而他的身體則縮小到了七歲的狀态，魔法運轉阻滞，他手中隻有一截短短的木棍。

第一次，他在狼群的攻擊下堅持了10分鐘。

第二次，30分鐘；第三次，60分鐘。

但是不管如何，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都是無法通過一截短木棍而逃出升天的。

艾忒爾見到的第二種活物，是優雅地搖晃着紅酒杯的吸血鬼貴族，一種地獄的生物。

第三種活物，是矜貴地梳理着自己羽翼的天使，一種天國的造物。

第四種，是惡龍。

接着是第五種，第六種……

最後，艾忒爾跌入冰冷的海水之中，下沉，下沉。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深度在一分一寸的加深，艾忒爾的鼻腔被海水淹沒，任由自己的身體在海中浮浮沉沉，他眼神渙散，竟在盈實的海水中看到了太陽穿透萬裡深海的一束光。

虛幻的海市蜃樓出現在他的眼前。

湛藍的天空，銀白的雲彩，像極了另外一個人。

充滿倦意的大腦稍稍清醒，但仍舊疲憊不堪。

“嗵。”

有人在海洋裡沉到盡頭，他的脊背觸碰到了堅硬的海底岩石，水流形成的風夾雜着泥沙蓋過艾忒爾的視線。

但是，他還在繼續下沉，柔軟的觸感代替了堅硬的岩石，伸展性極強的泡沫承托住他的身軀，帶着他繼續向下。

“啵。”

泡沫破碎，艾忒爾落入了河流之中。

虛無空洞的黑色取代了任何具象化的境與景，地面流淌着無形無色的水，像是夜空的倒映，點點星光在河水中跳躍，金色的星光躍出水面，向上升騰，夢幻的霧聚聚散散，像是一場倒轉的奇幻星雨。

這裡是星球的核心，是寶劍的所在，是大地的源泉，哺育着世間的一切，承載了萬物的生長，

天使的血液源自大地核心的星辰，天啟騎士的權柄得到大地的許可。地獄無法與之相比較，隻因地獄的土壤是它的分支。

人類的軀殼由泥土構成，比起任何的物種都要與它的本質更為接近，在某種程度上，是一脈相傳的土之子。

可是，從未有人的腳步跨越地表，來到地下，來到這裡。

就算有人來到這裡，也會在虛無的星河中下沉，直至靈魂也變作星河的一部分。

而艾忒爾，他就在河流中下沉。

奇異的門再次出現在艾忒爾的上方，等待着有人伸手。

但是，艾忒爾依舊沒有伸手。

那扇門像是信号不好一樣冒出滋滋的雜聲，清晰的輪廓開始變得若隐若現。

末了，陣陣光芒閃爍，徹底地消失了。

無數次的死亡從抽象走向具象，化作一葉小舟，将河流中下沉的人慢慢地托舉至河面。

他無力而垂落的手超出了小舟的邊界，淌在星河之中，微涼的水流輕柔地拂過他的指尖。

艾忒爾就躺在搖搖晃晃的小舟裡，順着流水向前。

突然，小舟停止了搖晃，它抵達了星河的盡頭，尖尖的船頭抵住了矩形的冰晶方台，在河水中跳躍的星星撞入艾忒爾的手心。

同時徹底撞醒了艾忒爾的大腦。

他下了船，站上了冰晶的方台。

劍刃在他的面前顫動，發出嗡嗡之音。

有人會因為握劍的同時而帶來的不勝枚舉的死亡害怕嗎？

“你到了，艾忒爾。”

那道空靈的聲音久違地奏響，對艾忒爾來說恍如隔世。

聲音的主人無聲無形，它隻是一道聲音，守護着地心中的格拉默之劍，開啟着王劍試煉的關卡，它用它那不存在但是又無處不在的眼，見到了一個在死亡的界限上穿梭千次萬次的人。

“值得幸運的是，你仍舊保持着理智，而沒有變得癡傻。”

它看見了在格拉默之劍之前站定的人。

“艾忒爾，你對握上它感到懼怕了嗎。”

每一次握劍，都代表着一次死亡。

人類當然會因為握劍的同時而帶來的痛苦而感到害怕。

但是——

金色的星霧如紗般籠罩在艾忒爾的身上，将他的發、将他的眼染上一層如夢似幻的燦金。

“懼怕？”他伸出了手，握住了那柄劍，一雙眼隔着金色的紗熠熠生輝、亮的出奇。

“懼怕又能怎麼樣。”

蟠天際地的金霧瞬間湧入艾忒爾的身上，湧入艾忒爾握劍的手上，湧入那柄平平無奇又鏽迹斑斑的劍上。

星河在此時自下而上倒流。

宇宙的輝光在這一刻鬥轉。

驟然爆發出的灰白銀光沖天而起，一輪明月懸挂在虛無空洞的空間之中。

皎皎的銀光照亮天地，升高的群星密布。

烏黑的長發飛揚，藏藍的雙眸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