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納斯被推到了門邊,他扒住門框,腳下就好像生了根,“那我回來的時候需要去接受他們的……”
“不,不需要,完全不需要。”艾忒爾當機立斷地說。
當艾忒爾好不容易才送走了卡納斯,剛剛癱倒在沙發上的時候,他又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剛剛坐定的屁股登地彈起,他快速地撲到門前,哐當一聲打開門。
“我說過不需要——”
聲音在看清楚敲門者的臉的時候戛然而止,艾忒爾收拾好自己臉上表情,霎時恢複往日神态,“是你,威勒。”
站在門前台階前的威勒露出一時的驚訝,但他心照不宣地照顧起艾忒爾的顔面,“嘿,艾忒爾,好久不見,實話說能看見你完完整整地回來實在太好了,不過,我當然相信你能做到。”
他眼尖地看見艾忒爾背後背着的一柄劍,“如果你都不能做到拔出格拉默之劍,那我覺得世界上就沒有人能做到了。”
威勒手舞足蹈地比劃着,“你知道嗎,那個時候天使就那樣哐當哐當地從天上掉下來,超級壯觀,但我就知道肯定是你的手筆。”
艾忒爾本能地摸了摸背後格拉默之劍的劍柄,他感到别扭,幹脆利落地出聲,“你來找我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嗎。”
威勒興奮的話突然啞住了,他沉默下來,稍微顯得成熟,“我是……我是來向你和卡納斯告别的。”
“你要離開新多隆城,回到威勒城邦?”艾忒爾問。
“不,不是。”威勒慌張地否定道,“新多隆城是我的家,我除了新多隆城就沒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我不會離開它,也不想離開它,我雖然以威勒城邦命名,但是我已經不再是威勒城邦的威勒了。”
他頓了頓,再次開口時已是滿臉的堅毅,“隻不過,我有着自己的責任,我需要去了斷一切。”
艾忒爾看着他,藏色的眼睛像是深潭,但并未讓人覺得寒冷刺骨,而更像是大海,平靜地可以包容一切。
威勒也從這片包容中獲取了更多的勇氣,令他本就堅定的心更加堅決,“不知道我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我身上背負着家族的血海深仇,我無時無刻不在痛恨他們,想要殺死他們,想要把他們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的還給他們,讓威勒城邦第二執政家族徹徹底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艾忒爾靜靜地聆聽着,面對心懷怨恨的複仇者,他這麼說:“你可以這麼做。”
“不,我不可以。”威勒搖了搖頭,“我發現我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我不能讓另外一個無辜的人也承受我經曆過的痛苦。”
他對上艾忒爾的眼睛,“艾忒爾,你覺得我這麼想,對嗎?”
“隻要你心中無愧,不管是什麼樣的決定,我和卡納斯都會支持你。”
威勒失笑,“卡納斯會支持我?他才不會有那種想法。”
他慢慢收了笑容,“不過他和第二執政家族确實有些矛盾,的确會支持我殺死他們,可惜我要辜負卡納斯的期望了。”
威勒說:“我決定返回威勒城邦,我要回去複仇,但我不會覆滅對方的家族,也不會殺死第二執政家族中的所有人,我會以曾經第一執政家族繼承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向主使者發起決鬥,不死不休。”
他舉起了腰間的長劍,“我在這段時間裡已經在磨練自身的劍技,如果死了,隻能證明我技不如人。”
艾忒爾說:“倘若那個家族的子弟前仆後繼地向你報殺死族人之仇呢。”
“我不會怕!”威勒坦然,“賭上我的名字與性命,我會了斷一切,然後回到新多隆城,成為新多隆的騎士。”
威勒碧綠色的眼睛裡似乎燃燒着熾烈的火焰,“我會守護我的城邦,我不會再在天啟騎士的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艾忒爾。”威勒叫住了艾忒爾的名字,“你可以是新多隆的領主,也可以不是,我會永遠支持你的一切決定,我不希望新多隆城成為你的負擔。”
“我要踏上我的旅程了,我們會再見的,艾忒爾,也替我向卡納斯告别。”
艾忒爾看着威勒漸行漸遠的影子,然後低頭,看向自己攤開的手掌心,目光逐漸轉移到身上漆色的黑襯衫上,領帶上的寶藍色異常奪目,與城邦時代截然不同的衣着刺痛了艾忒爾的眼。
最後,他握緊拳頭,回首望見屹立在平坦草原上的小木屋,屋内的壁爐噼裡啪啦地燒響,驅散冬日的寒潮。
“……負擔?”
“新多隆城何嘗不是我的家呢。”
微風吹散輕語,令它飄零在青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