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納斯倚靠在牆壁前,他的正前方是一塊巨大的樹樁,無數年輪重重疊疊,昭示着被伐倒前的巨木的高大,而現在,那塊樹樁已經變成了劈柴的基底,上面豎着厚重的石斧。
那把石斧不算大,甚至不像是正常成年人所使用的石斧,更像是縮小後的兒童版。
“你來了?”
卡納斯擡了擡下巴,眼神落在那把兒童版石斧上,“去試試拿不拿動它。”
“是。”
夏那很快明悟了卡納斯的意思,他走上前雙手握住了石斧的柄,把它從案闆上拔了出來,失去了案闆的依托,夏那雙手一重,沉甸甸的重量不斷抽動着手臂的骨骼與筋脈。
他幾乎要拿不住石斧,但那也隻是幾乎,夏那沉住了氣,經過叉魚的訓練,使得他有些熟練地運用着軀幹和肢體的力量,舉起了那把石斧。
卡納斯見夏那成功拿動了石斧,幹脆利落地把一截已經處理到一半的原木甩到了樹樁案闆上,“唔、先劈二十塊木頭?”
他擡眸,“你會劈柴嗎。”
“是,我會一點,我之前看見過家裡人劈柴。”
夏那雙腳分開與肩同寬,他用斧頭稍稍比劃着原木的方位,計算着下劈的力道。
他面上沒有絲毫的異樣,但是夏那的聲音卻顯得有些消沉,似乎是回想到了美好但一去不回頭的記憶。
“那你加油。”
卡納斯看出了這一點,可惜他并不是一個擅長安慰别人的人,他提起了身側裝滿魚肉的桶,轉身就要往屋裡走去。
“卡納斯先生。”
有人叫住了他,卡納斯稍稍回首,看見站立在樹樁案闆前手提小斧的男孩。
“謝謝你和老師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
夏那舉起那隻小斧,笑得燦爛,“這隻小斧也是卡納斯先生專門做出來的吧,真的非常感謝你。”
卡納斯頓了頓,他咔咔地轉回腦袋,沒發出任何聲音,提着魚桶唰的一下拐進了木屋,隻留夏那一個人呆在室外。
夏那眼前再一次出現了舊時的既視感,這一次靈光閃過,他近乎是瞬間就抓住了這抹靈感,“果然,卡納斯先生和老師很像。”
“咚!”
從緊閉着的門縫裡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很輕,輕得夏那好像是聽錯了一般。
夏那又望了門縫幾眼,下判斷認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幹脆清空思緒,揮起自己的小斧頭開始劈柴的訓練内容。
鋒利的梯形石面自中間将原木斬斷、一分為二,夏那撿起那兩半木柴丢到一旁的柴火堆裡,然後又撿了一根,周而複始地劈着。
兩塊、三塊、四塊……二十塊。
等最後一塊批号的原木從樹樁上滾落的時候,淋漓的汗水已經浸濕了夏那的衣服,讓他整個人像是在水裡撈出來那般,雙手也因為小斧的反作用力而震地發麻,他擡臂擦去額頭滾落眼睫的汗水。
一時之間因為不知道之後做什麼而有些茫然,夏那隻能呆呆地注視着合攏的門縫,“卡納斯先生……”
“乓!”
與此同時,原先合攏的屋門被人撞開,卡納斯捧着熱乎的魚湯忽然出現,“……夏那?”
卡納斯猶疑地說出稱謂,很顯然,這次是他頭一回叫出夏那的名字。
“是,我完成卡納斯先生布置的任務了。”
夏那沒有在意,擦掉多餘的汗就說:“下一個任務是什麼?”
卡納斯把那碗尚且冒着熱氣騰騰的魚湯放在樹樁案闆上,“下一個任務就是補充足夠的營養,這碗就交給你了。”
他眨眨眼,拿起另外一碗魚湯往另外的地方走去,“至于這一碗,那是艾忒爾的份。”
夏那還沒來得及說話,甚至感謝地單詞沒來得及從喉嚨中冒出,就已經看不見卡納斯的影子。
他隻好低頭,望着案闆上的那碗魚湯。
魚湯純白,很明顯經過過濾,沒有任何雜質以及渣滓,金黃的油脂漂浮在湯面,香味順着蒸騰的煙霧和呼嘯的風往夏那的鼻間撲來,看上去讓人食指大動。
經過一個上午的體力消耗,夏那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他碰上那碗湯,呼呼地吹涼它,然後嘗試性地抿了一小口。
刹那,夏那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口腔中殘留的魚湯味道——那是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奇怪到難以形容的味道。
很甜、又很鹹,帶着點些許的苦澀,明明沒有任何的魚渣,卻在湯水流經喉嚨的時候留下粗糙的刺痛感,等湯水順着食管滾落胃袋,腸胃不斷向大腦反饋着鹽粒的存在感,另一方面,喉嚨與口腔裡像是吞進了千根細針,滿是熱辣辣的痛感,絲絲的甜味和滿口的澀苦極其矛盾地混合、霸道地擠占口腔的每一寸領土。
夏那身體猛顫,他打了一個激靈,雞皮疙瘩馬上暴起,他看了看手裡那碗純白香甜的魚湯,又看了看卡納斯消失的地方。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