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颍州出發前往餘下州郡,東廠以容訣和兩位檔頭為首,兵分三路,加快了平息難民暴動進程。
殷無穢則和容訣一道前往西南方向,也是難民暴動沖突最尖銳的地方而去。
中間途徑過朔、頤兩州,兩州刺史早在容訣處理颍州一事時就有所耳聞,在容訣和殷無穢到來之後更是極盡配合之能事,再加上兩州情況原就不算嚴重,不消半月便順利解決了。
兩人帶隊繼續下西南,最後到達的目的地是忡州,長梧郡。
此地占地面積堪比一州,不過因其坐落偏僻,當地多沼澤山地,鮮少住人,因此被納入忡州之下一并管轄。
卻也因其獨特的地勢,難民暴動發酵成了匪禍之亂,忡州官府極難約束管制。
而容訣要做的,就是在收集到東廠提前勘察到的情報後平定匪患,将一并參與搶劫禍亂的難民小頭領緝拿重處,犯事輕者若能提供敵人内部情報可酌情減免罪責。
當地郡守聞訊,立即親自出面為容訣和殷無穢引路。
越過山丘,最後止步于一處綿延數裡的沼澤帶。郡守十分為難地解釋:“就是這裡了,此處沼澤深不可測,這地方就隻有那些山匪才知道路子,官府數次出動剿匪,可每次一到這裡就毫無辦法了,您看——”
容訣順着郡守手指的地方望去,在地上随手撿了一塊石頭扔進去,隻見沼澤表面冒出一串咕噜泡,轉瞬下沉不見,聽不見一點聲。
在場衆人的心也跟着一沉。
容訣在短暫的思忖考量後一轉身,道:“早就聽聞長梧郡的落葉喬木聞名遐迩,現下看來,确實如此。去準備泡桐寬木,渡沼澤,剿匪!”
“是!”東廠番役立即領命下去辦事。
郡守旋即恍然,右手握拳擊在左手掌心,目光灼灼道:“泡桐木?是了!下官怎的沒想到,還是督主足智多謀!去,趕快去安排府衙人手,配合督主一切行動!!”
郡守在一旁絮絮安排。
容訣眼神微妙地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殷無穢目光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旋即不動聲色站到了容訣身邊,神情若有所思。
到達長梧郡,容訣和殷無穢就地住在了郡守府,他們勘察回去時東廠屬下正過來禀告,泡桐木已準備就緒,随時可以上山剿匪。郡守也表示,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協同東廠的行動。
容訣沒有辜負衆人期望,時間就定在了第二日。
郡守激動地連連感謝他,又是讓人擺酒設宴,又是官場那一套熱絡吹捧,倒是不像之前那些官員十分畏懼他。
也不知是因為地處偏僻沒聽過容訣的名頭,還是不知者無畏。
不過不管因為什麼,容訣一莞爾,拒絕道:“不必了,咱家喜靜,郡守等剿滅匪患再張羅慶祝不遲。”
“是是,是下官激動了,有東廠出馬下官能放一百個心。這樣,下官再去清點一遍衙役人數,不打擾督主和殿下用膳。”說着行禮告退。
容訣舉步回到房裡,殷無穢也已經來了,少年看着一桌美酒佳肴,顧慮地:“督主,我覺得這郡守很不對勁。他既這樣在意匪寇禍亂,緣何連泡桐木能渡沼澤的法子都想不出,他當真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語音未落,就見容訣夾了一塊魚糕開始吃了。
“阿訣——”少年頓時大驚失色,忙過來緊張查看容訣情況。
容訣不疾不徐地将口中滑嫩魚糕咽下,末了彎了彎睫點評,“味道鮮美,口感上佳。殿下要不要嘗嘗?”
殷無穢見他沒事,松了口氣,卻仍驚魂不定道:“阿訣你真是,也太不小心了……那我也嘗嘗。”
見容訣直接将魚糕夾進他碗裡,殷無穢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味道确實不錯。”
殷無穢見他姿态從容,這會兒倒也冷靜下來了。郡守就算真有問題也不敢堂而皇之在他們的飯食裡動手腳,于是放松下來和容訣一塊用膳。
“怪了,這長梧郡多山,按理說應當有不少當地特色食物,怎麼反倒這麼多鮮美的水禽菜品,完全像是……按照阿訣你的口味量身制作的。”
“是吧,殿下也這樣覺得?”容訣擡起臉,一手支頤,笑意吟吟觑着他。
聞言,殷無穢一怔,擱筷望向他。
·
翌日未時,容訣集結了一隊東廠番役,再加上郡守為他準備了六十擅武扈從,一行人陣容浩蕩地在郡守府院集合。
“督主,此番剿匪萬事小心,下官替長梧郡的百姓感謝督主和殿下的大恩大德。”郡守彎腰深深作了一揖。
容訣客套地:“咱家奉旨辦事,郡守客氣了。”
說完一整披風襟帶,翻身上馬,利落地像把铮然出鞘的刀鋒,殷無穢始終緊跟在他其後。
郡守目送他們,掩在寬袍大袖中的手掌緊了緊。
“駕——”馬蹄聲應聲重響,密疾交錯。
很快,衆人策馬離去的身影漸次消失在了郡守眼底,和天地融為一色。
愈靠近山地風愈疾,拂地容訣玄色戗金暗紋披風獵獵,不過日光熾耀,将他素白側顔輝映地秀美絕倫,連臉上淺白細小的絨毛都纖毫畢現。
殷無穢在這樣緊肅的氛圍中策馬馳騁,莫名心髒狂跳了幾下。
離開皇宮,和容訣單獨在一起是這樣一種美妙的感覺嗎?
要是這偌大天地間隻他二人就好了。
殷無穢倒是沒多想什麼,隻是單純享受和容訣獨處的時光,哪怕就這樣安靜同行,什麼也不做,知道身邊有這個熟悉信賴的人,就會不自覺的安心下來。
心念浮動間,馬蹄聲急遽一停——
到地方了。
因為殷無穢的走神,他的馬比旁人多跑出半截,幸虧他反應快,一把勒住缰繩,将馬頭生生拉了回來,卻還是收獲了容訣投來的一眼訝異目光。
殷無穢面上赧了一下,旋即裝作若無其事歸隊。
容訣沒管他,按計劃進行:“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