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頤州,和太子順利會晤後皇帝的诏令也跟着一并下來了。
容訣不消想,都能猜到皇帝說了些什麼,除了解決難民暴動的嘉獎無非就是催促他們盡快回宮,既是對太子的看重,也是對他的忌憚。
容訣以為,太子也是這麼打算。
卻不想,太子竟還想留下。容訣意外地審視了太子一眼,跟随他的目光将視線一并栖到井然有序熱鬧繁華的頤州城中,不少難民在城内找到了一份糊口的工作,吆喝叫賣,揮斥汗水,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
容訣懂了,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享受到了收割成果的快感。
聽着不明所以的人對他這位聞名遐迩的太子殿下交口稱贊,久居東宮少有曆練的太子哪裡經得住這個,當即對撥銀赈災都熱絡了起來。
不過這事到底還是沒成,皇帝将太子如珠似寶的看着,連同心腹大太監田順也一并派了來,敦促太子回宮,太子隻多逗留了一天便匆忙返程。
臨回之際,他隻來得及将赈災銀饷押運至頤州,尚未進行下一步的安排。不過許是這段時日見慣了災情後的欣欣向榮,回城當天的清早,太子還特意過去清點了一遍銀饷,以防出了纰漏。
結果還真讓他感覺出了不對。
倒不是銀饷數目的問題,從京畿一路往災民暴動的各州郡運送,本身就有損耗減少,押運官員也俱是太子信得過的屬下,賬目名冊自是沒有缺漏的。隻是,不知是不是起地太早,光照原因,太子瞧着那一箱箱泛着微芒的銀锞子,總覺光澤不大對。
太子旁的能力且不說,可自幼長于天潢貴胄的皇家,對這些金銀珠寶最是熟稔。正當他蹙眉伸手要去拿起一塊細細查看時,門外傳來敲門的“笃笃”聲。
随即是田順的一聲:“殿下,該啟程了。”
太子放下手,轉身離去前顧慮地回望了銀饷一眼,不過旋即又想,自己的親信總不至于還信不過,于是放心地離開了頤州,剩下政務盡數交由押韻官和各州郡的長官處理。
按照行進速度,太子的車辇回宮約莫需要半旬,足足比來時多了一倍的時間。
容訣暫時沒有其他任務,率領東廠屬下護衛在太子行伍後。時走時停,颠晃地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腦像是灌了鉛,半點也轉不動,全靠着駿馬識途的意識自己奔走。
自長梧郡回來,容訣的風寒就一直未見好,小豆子雖時刻關心他的身體狀況,一日不落地煎藥給容訣服下,可再是精養也架不住這麼奔勞,便趁隊伍修整時想叫人也準備一輛馬車給容訣坐,話還沒出口就被他攔下了。
“督主……”小豆子擔憂地眉頭都蹙成了一團。
容訣忽略不遠處田順似有若無乜過來的目光,言簡意赅道:“不必多事。”
不過是場風寒,往日生過比這更嚴重的病,受過更深壑的傷,他也都堅持過來了。何況是在回宮這個敏感的節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容訣就這麼将病情按捺了下去,除了他身邊近身服侍的小太監,沒人知道。他又一貫能忍,硬是沒将自己的虛弱洩出分毫。
始終按照太子車駕速度趕路。
直至五日後,日暮時分。
燦金色的夕陽大片大片輝映在巍峨殿宇上,琉璃橙瓦,朱紅宮牆,是熟悉壯麗的皇宮景色。
他們在落日熔金之時趕回了皇宮。
東宮轎辇早就提前守在了午門等候迎接,他們殿下披星戴月地做了一件大事,自是要妥帖照顧着。另外,還需整頓儀容親自面見皇帝,向他禀告此行一事。
太子沒有耽擱,上了轎辇,當即由東宮中人擡起折返。不過在瞥見後頭已經下馬還立在原處的容訣等人時又停下,回首道:“稍後孤去向父皇禀告就可以了。督主,也回去休息吧。”
容訣高燒地反應有些遲鈍,察覺太子說話,這才擡眸望他一眼。
太子頓時沉了臉:“怎麼,怕孤搶你的風頭不成?”
容訣勉力壓制着昏沉的大腦,頂着耳中嗡鳴去辨識太子說了什麼,看清他的口型後方才莞爾:“自然不會,咱家多謝殿下Ⅰ體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