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姜大夫為容訴雲把脈:“脈象平穩了些,但還是虛疲,小公子現在身子弱,怎可大喜大悲!”
容枕山以為容訴雲是聽到聖旨後才過度悲怆。
隻有顧牧青知曉容訴雲是被宮中太醫把脈時,突然狠咬了舌尖,硬是逼上了一股氣血。
顧牧青忍不住發狠:“狗皇帝真的太狗了!他讓太醫給寶兒處理傷口,就是想趁機看看寶你是不是真的病那麼重吧!我看他濃眉大眼的,果然就不是個好東西!!”
姜大夫還在叮囑容訴雲:“小公子的身子還要小心護弄着,經曆的情況若多來幾次,小公子恐怕熬不過幾年。”
這是姜大夫第一次說這麼重的話。
顧牧青恥罵驟停。
等大夫走後,容枕山和顧牧青幾乎要把容訴雲給鬧翻了。
容枕山一言不發,在容訴雲的房間裡來回踱步,隻是那步速越來越快,俨然藏不住主人的煩躁心情。顧牧青就更不一般了,一個“人”就能烏泱泱地鬧成一團。
容訴雲忍不住煩躁的揉了揉腦穴。
見狀,容枕山瞬間停下腳步,面露深憂:“小寶,是頭開始疼的嗎?”
容訴雲搖搖頭,他隻抿着唇,看着兄長。
姜大夫說的那些話,他并沒有那麼吃驚,甚至一種了然于心的感覺萦繞在他心頭。
上一輩子他就如此。
日漸疲乏無力,每日憂懼難眠。
這日子一日一日地熬着,他的氣血也一日一日地耗盡。
最終便會幹枯。
“人都會死的。”容訴雲颔首低眸。
扯着唇角,不去看容枕山苦澀的神色,緩了緩,容訴雲才朝他笑笑:“大哥,我就是些積年陳疴罷了,不礙事。”
怎麼不礙事!?
人家姜大夫都說了,再不好好護着,活不過幾年!
但看容訴雲愈發疲倦,就連眼皮子都有一搭沒一搭地阖上,又撐着勁兒睜開的艱難模樣,容枕山終是無奈歎了口氣。
他忘了,他的弟弟已經重來一世。
容枕山伸手抱了一下他,手上力道輕得要命:“不許說這些胡話,大哥的小寶會長命百歲,大哥明日給你請方菩薩保佑。”
心湖顧牧青還在愠惱:“菩薩是沒有用的,寶兒就要好好養着。寶兒,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們還是趕快趕到西南去吧,那裡雖然荒了些,但風水怡人啊!而且沒有狗皇帝,寶兒一定能長命百歲!”
等容枕山走後,床上的容訴雲依舊靠坐在床上。
顧牧青看他不說話,隻軟軟的叫着疼:“寶兒,我手好疼啊。”
這明明是他的手。
容訴雲垂眸:“那你就疼着吧。”
顧牧青撇嘴:“寶兒,你好冷酷。”
容訴雲沒理睬他。
顧牧青還在哼哼唧唧,叫了會兒疼,吵着說要喝甜水,被容訴雲拒絕了,又磨着他要吃蜜餞:“就吃上次甜甜的蜜餞,就一顆!”
容訴雲實在沒忍住,嫌他事多:“不就劃了個口子嗎?我都沒說什麼,你怎麼吵到現在?”
顧牧青氣弱了幾分:“……寶兒好兇。”
容訴雲胸腔冒火:“是,我兇了,我兇你怎麼了?”
“……沒怎麼。”心湖男聲突然抖擻愉悅了起來,一點沒有被他罵而生氣的意思,“生氣的寶兒也好可愛!”
“……”有病。
容訴雲實在受不了他了。
他的眼睛分外難受,看不得書,他便阖眸假寐。
竟然也這樣慢慢睡着了。
顧牧青安靜了下來,等容訴雲的呼吸平靜下來,他才小聲的自言自語:“離譜了……你真的好理智,好冷漠啊。”
容訴雲的手還在散發着痛意,顧牧青也不在意,通過容訴雲的眼睛隻能看到滿目漆黑,但他慢條斯理地整理空間裡的寶貝。
他沒說謊,他是綁定了容訴雲的系統。
隻是重生後沒回去也就罷了,還莫名其妙地成了個系統,還綁定那個少年。
不過目前為止,顧牧青對容訴雲都是滿意的。
“也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麼,明明才十七歲,還未成年呢,思維方式和行事作風也過分理性冷酷了,艹……難道這就是早熟嗎?!”
隻是半夜,冷漠的容訴雲驟然驚醒。
方才的夢境太過真實,他夢見兄長出使鄰國的時候,遇到鄰國叛亂,葬身邊關……又見到夢裡的他死于數九寒冬,死前還有來自陛下的冷酷鷹眼。
後背汗津津,濕透一片裡衣。
夜深月溶,蠟燭也全部熄滅,心湖徹底安靜,某個邪祟叫嚷了一個晚上,此刻終于隻剩下淡淡的呼吸聲。
容訴雲睜大了眼,小心漫步到窗邊。
窗戶開着,晚風涼韻,他的手指輕輕敲着雕花窗沿,兩個漆黑瞳孔清冷冷的,已經徹底沒了焦點。
他好像,看不清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