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深雅沒看出張青鶴眼裡慢慢的求助，很放心地把張青鶴交給了陳琬，離開了。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姜深雅聯系好了堅持的科室，和陳琬一起把張青鶴送過去。張小姐檢查的時候，陳琬就等在科室門口和姜深雅聊了幾句。

“姜叔今早聯系我，問我有沒有聯系上張市長。”陳琬低聲說，“我推脫說有些困難，他跟我說不必忙了。”

姜深雅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陳琬就知道是她阻止了父親，笑道：“你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姜深雅輕笑了一聲，“張小姐幫了點忙。”

陳琬十分靈敏，她剛到張青鶴的病房時遇到了個網站記者，将這個記者和整件事聯系起來，便明白了：“你用集團名譽逼姜叔收手了？”

姜深雅點頭，默認了。

“那記者真報出去？”陳琬說，“姜氏集團不會受影響嗎？”

“報道裡不會明提，不過有人深挖的話，多少會受些牽連。”姜深雅說，“不過隻要我爸爸不非要去趟這潭渾水，影響不會大。”

“這可不一定。”陳琬掌權多年，對人性的黑暗了解的清楚，沒姜深雅那麼樂觀，提醒她，“狗急了，隻是跳牆的還算好狗；最怕的，就是自己跳了坑，還非要把别人咬下來。”

姜深雅沉默了一會兒，雙手抱胸靠在醫院的白牆上。她微微垂頭，低着眼，沒有笑，不再像往常那樣溫柔，透露出一點冷漠的靈魂底色。

那是來自上一世，絕望到麻木，不再相信‘家人’的姜深雅。

“說實話，我不在乎姜氏集團怎麼樣，畢竟以後的繼承人肯定不會是我，而我的表兄弟們沒一個腦子正常的，集團交到他們手裡多半也要垮。”姜深雅冷淡地說，“但現在我爸爸還在，姜氏是他的心血。他這個人，壯士斷腕的時候還是很果斷的，真要到那一步，别說表兄弟，親兄弟也能放棄。”

“不過，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原因是......”

“我不喜歡他們。我希望他們惡有惡報，付出該有的代價，坐該做的牢。那麼，我會非常、非常、非常的高興。”

姜深雅記得，上一輩子，她請求父親幫助她出門重新工作的時候，姜炳指責她：“就是你這樣不顧家，所有永傑才會老是不着家！永傑老是出去玩，不就是你的責任嗎？”

“你當人家老婆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人家出去玩自己的不是很正常嗎？”

“姜家有你這樣的女兒，唉，你讓姜家的其他女孩怎麼嫁出去？”

後來，她爸爸年紀大了，被逼着立繼承人。繼承人是她另一個表弟，也姓姜，也沒腦子，先是聯合自家把她爸爸逼退位，然後三兩年把姜氏敗了個幹淨。

整個姜氏沒落了，他們過不起窮日子，天天上門逼着姜深雅掏錢。

還是姜炳說：“深雅，你的叔伯兄弟窮成這樣，你在姜家吃香喝辣，你怎麼過得下去？”

“永傑是姜家女婿，讓他掏錢有什麼不對？”

“深雅，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啊，做人可不能這麼沒良心。”

他的每一句都讓曾經的姜深雅痛苦到崩潰，也讓現在的姜深雅記憶猶新。

姜深雅閉了閉眼睛，把那些刺耳的話語從腦海中掃了出來，長舒一口氣，笑着對陳琬說：“陳琬姐，我這些年，明白了一個道理。良心這種東西啊，是該給人的，不是該給狗的。有些......呵，多對他仁慈一點兒，都是在惡心我自己。”

陳琬明顯感覺到剛才的姜深雅和她印象裡非常不一樣，她似乎對姜炳，甚至姜家都壓制着恨意。陳琬不知道姜家發生了什麼，但覺得姜深雅這态度不是毫無由來的，因此沒有勸她“家人也不容易”“要善良”之類的話，畢竟，陳琬自己也不是個善良的人了。

她隻是拍了拍姜深雅的肩膀，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說：“人嘛，最重要的是要學會原諒自己。原諒自己竟然花時間跟二貨打交道，原諒自己竟然對不想說話的人虛與委蛇，原諒自己吵架的時候沒發揮好沒有把對面噴到自閉。因為，時間在往前走，人也在往前走，不忘記昨天的二貨，怎麼打起精神去見下一個二百五呢？”

姜深雅被這番奇異的論調說的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剛剛顯出一點的冷漠也散盡了，露出了純粹的、真心的笑。

“你說得對，陳琬姐。”姜深雅的眉頭完全舒展開，露出一個二十多歲姑娘該有的朝氣蓬勃的笑容， “時間在往前走，人也在往前走，我也是。”

檢驗科室的門開了，姜深雅進去，聯合陳琬把張青鶴抱回輪椅上，陳琬自然而然地站到輪椅身後，對姜深雅說：“深雅，你還有事就去忙吧，我送她回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