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翠和周虞談了接近兩個小時,見時間快到徐緣下晚自習的時候,周虞和林翠翠說了再見,她不準備留下來面對徐緣的冷臉,同時走之前,她還留了一張機票,是三天後前往上羊市的機票。
“翠翠,如果你想通了,就坐機票去上羊市,我在那裡等你。”
林翠翠坐在床邊,看着手裡的機票,眸光幽幽,最後歎氣。
周虞對徐緣的偏見太深,她不願意再了解徐緣,覺得徐緣現在的性子是天生如此,她已經教不好也無法讓徐緣改正,就連林翠翠多次為徐緣辯解的話,也聽不進去,反倒覺得是林翠翠被誤導。
林翠翠心想,她真的要去上羊市做周虞的助理嗎?
這是她想要的嗎?她不知道。
當初揣着一口氣,一意孤行地從村裡跑出來,在這十年間,對未來的規劃,她思考了很多很多,但唯獨沒有想過會再次遇到周虞。
林翠翠是個要強的人,不然當初也不會隻留下一張紙條說自己要回老家,就再也沒聯系過周虞一樣。她知道如果自己說了實況,周虞一定會把她帶到城裡遠離鄉村,可是她沒有臉面,毫無愧疚心地接受周虞的好。
她還記得臨江市郊區有很多電子加工車間,她可以去那裡面找工作。她能吃苦、肯幹、肯學,那個地方她去看過,包食宿,每個月工資也知道,長期小時工是20元/小時,未來可能更多,一個月滿打滿算,說不定她也能掙五六千,等她攢下一點積蓄,再去盤下一個小店做自己的營生。
這工作,比住家保姆又苦又累,工資也比不上三分之一,但林翠翠心裡有數,她能在這裡,完全是依賴周虞。
糾結了一夜,林翠翠還是将機票好好夾在桌上的初中課本裡,不去看它。
在自己房裡的徐緣躺在被子裡,她靜靜地抱着自己,給手機聯系方式裡的一串号碼發去信息。
徐緣:【今晚我不回家。】
這是林翠翠的号碼,徐緣不喜歡存别人的名字,她記數字很快,幾乎看幾眼就記得一清二楚。
徐緣關機了手機,她閉上眼,假裝什麼都沒聽見一樣,關了燈睡覺。
連續這幾天,徐緣都躲着林翠翠,她的脾氣是不好,她怕自己多看林翠翠幾次,她就會忍不住紅着眼眶質問林翠翠究竟想要做什麼,為什麼非要這麼做,如果不喜歡就離開,為什麼要用謊言對待她。
徐緣讨厭這樣的自己,這樣的軟弱,這樣的眼淚止不住地想落下,她想着一個小小的保姆,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用心,不值得,多關注下你自己吧。
在不斷的自我催眠裡,徐緣好像真的對林翠翠無所謂了一樣。
直到有一天早上。
她慣例出門,卻看見隔壁房門大開,屬于林翠翠的房間空蕩無人,床單被套全部拆下,甚至連生活用品也沒有、仿佛根本沒有人住。
徐緣臉色僵住,她腳步急切沖到林翠翠房間門口,在裡面轉了一圈,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徐緣胸腔憋了口氣,她急忙下樓,看見客廳裡收拾的大小包蛇皮袋的林翠翠,似乎正拎着往外走,徐緣腳步站定,在樓梯處抱臂,自上而下看着林翠翠的動作。
她倏然冷冷哼笑了聲。
“呵!”
林翠翠聽見動靜回頭,她看見徐緣的一刹那有些慌神,但很快冷靜下來。
“緣緣,我要走了。”
“哦。”徐緣冷漠的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漂亮的臉上滿是無所謂的模樣。
林翠翠抿着唇垂下黑亮的眼睫毛,這幾天她都找不到機會和徐緣好好聊一聊,這次竟然碰見了,她耐心解釋:“緣緣,我來城裡,是因為碰見周姐才來做保姆,但……”
“你不用說了。”
徐緣急促打斷她,狹長鳳眸裡隻有隐含的譏諷,“你為什麼走,這和我有什麼關系,你走了也好,我才自由自在,不用被你管着,你不知道這些天你在的時候,真的很煩,我什麼都幹不成,連回家都很煩躁,恨不得住在外面。”
她一長串說完,頓了秒。
“你走了,我才開心。”
林翠翠仰着頭看徐緣,她的神情不似作僞,是真的對自己的厭煩,林翠翠嘴角噙着苦笑與落寞,她以為緣緣至少……至少沒有像最開始那樣讨厭她,原來這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啊…
虧她還大言不慚的想改善她們母女之間的關系,看…緣緣讨厭你,周虞也不願意靠近緣緣,你又何必夾在她們中間做這個壞人呢?
“我知道……緣緣,以後要注意身體,不…不要随便和别人打架進醫院好嗎。”
林翠翠是哽咽着嗓音留下最後一句,就毅然決然拎着包走出客廳。
徐緣呆呆地站在樓梯,客廳已經變得空落落,她的心也好像空落落,腿有些疼地坐下,徐緣把頭埋在雙臂中間。
林翠翠剛才是……
要哭了嗎?
垂頭沉默了良久,徐緣打起電話,出聲後才發覺自己的喉嚨幹枯緊疼,她咳嗽一聲。
“老師,上午我要請個假,有事要做…行,我會補上請假條。”
挂了電話,徐緣又坐了會兒,扶着扶手踉跄站起來,左腿雖然好了,但偶爾還是會幻痛,痛起來仿佛骨頭被碾碎、渣子在肉裡翻滾橫沖直撞,疼得徐緣冒冷汗。
跺了跺腳,徐緣出門,叫了一輛出租車,“去冰橫機場。”
臨江市最大的機場,也是她偶然看見林翠翠夾在課本裡,那趟飛向上羊市的航班起飛的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