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也不知是今日騎馬的原因,還是及笄後,晚間在房中父親與她說的話,林夕昭又做噩夢了。
曲笙翹首看着額間滿是細汗的林夕昭,薄而紅嫩的雙唇輕抿,握住袖口擡起,慢慢的放在了林夕昭的額間,幫林夕昭将汗漬擦拭了去。
“笙兒……”
曲笙還未躺下,耳便又聽到了林夕昭喚她的聲音,她側目望去,林夕昭卻沒有睜開雙眼。
她知道林夕昭又做了不好的夢了,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林夕昭在夢中喚她。
“我在。”曲笙将身子往上挪了挪,将林夕昭圈在了懷裡。
不知道是被擁進懷中,還是聽到了曲笙的聲音,睡夢中不安的林夕昭像是躲進了安全的屋内般,慢慢的将焦急恐懼的情緒平息了下來。
曲笙低頭望着這個自她三歲便與她有了交集的人,如今已經過去了八個年頭,這些年她也多承着林夕昭的照拂,也因她的庇護,讓她在外的時候,更好的僞裝了自己。
當曲笙得知林夕昭的生母在外意外墜馬而亡的時候,第一想到便是林夕昭是否能夠承受得住喪母的傷痛。
林夕昭在她看來,總是溫溫柔柔的,與她說話從來都是帶着誘哄。她在府中的時候,由于她自小,心智便有些成熟,也從不放縱自己,所以府中便沒有人将她當孩子待。
她雖然不是真的傻,可與林夕昭這樣的交談,卻讓她很是受用。她可以在林夕昭這裡任性撒嬌,做想而不敢做的事情,而林夕昭卻也都由着她。
但,有一種事情她做不得,那就是她學着癡傻的孩子做的事情。
這些年她也斷斷續續的去觀摩着那些癡傻的孩子,在每一個階段成長的後的舉動,她現下這般,已經算是好的了。
她很愛幹淨,有林夕昭在,她也就不必在僞裝的髒兮兮的。
但這些,也不是她對林夕昭真正上心的理由。早在幾年前,她随着相府的人去城外入廟求平安香,連續的大雨将她們的行程阻礙,後來雨好不容易停下,卻在途中發生的山體坍塌,她和林夕昭的馬車被沖下了路邊較深的斜坡。
那裡雖然不是懸崖,但卻是很廣闊,野草叢生,相府的人回府去搬救兵,而風齊卻在那之前便被人引走了。
小小的曲笙在醒來之後,很快便辨得那裡是妓院。大概是因為她年紀小,沒有人認為她可以逃得出閣樓,連窗戶都沒有封死,她原本是想要從那裡跳出去逃生的,卻聽到林夕昭在外面的聲音。
“若不讓我見到我妹妹,我保證你們什麼都得不到!”言外之意人财兩空。
林夕昭的聲音朗然有力,是曲笙從未見到過的強硬态度。她自是可以出去,但她最終還是放棄了,林夕昭還在這裡,她不放心。
一個為了她而用命來威脅她人的人,她不該就這般将她抛棄,況且林夕昭待她,确實更像是自己的親姐姐。
林夕昭見到她時,她明顯感覺她松了口氣,明明自己就很害怕,卻還一直抱着她,安撫着讓她别怕。
幸而之後風齊找到了那裡,将她們救了出去。雖是将妓院連根拔了,可依舊未成查到是什麼人所為。能在山體坍塌後,極短的時間内,将她們賣入别的州縣的妓院之中,這京中怕是沒幾個人能夠做到。
而這事也關系着兩位姑娘的名節,便也沒有外人知曉此事。
翌日一早,林夕昭帶着曲笙去往膳食廳用膳。
林夕昭的生母去世之後,有人登門與林建海說過媒,讓他續娶一位夫人,林建海以妻子過世不足三年為由拒絕了,但卻在第二年将自己的妾室扶正了。
如此,兩個庶子,也成了嫡子。
林建海曾經問過林夕昭的意見,林夕昭卻未曾拿這事為難他。續娶也是娶,家裡添一位夫人,還不如将妾室扶正,妾室還有兩個兒子,這麼多年妾室也是中規中矩,且這妾室的家門也是不低的。
當年能夠委屈進入林家為妾,也是讓人在背後說道了不少的風言風語。但林建海才華橫溢,年紀輕輕便成為了當朝的相國,如此,她也不覺得委屈了。
入門便生了兩個兒子,給林家開枝散葉,林夕昭的生母,也從未輕慢了她,一家人也算是和睦。
林夕昭牽着曲笙落座之後,林家的人便開始動筷用膳。林家的兩個兒子原本是庶子,沒有在這裡用過膳,但如今母親已經扶正,便也進得了這廳堂内,與林夕昭平起平坐。
林夕昭待他們還像往日那般,從未有過嫡庶之分。至于之前為何不讓兩個兒子來這裡用膳。家中也沒有人強行規定,是他們想要陪自己的小娘。
“夕昭,來,多吃點。”林家曾經的妾室,如今的繼室于善蒨,布了些菜給林夕昭。
林夕昭端起玉碗接過,溫婉一笑,與她生母一樣溫柔的嗓音,道:“多謝于姨。”林夕昭沒有改過口,林建海也沒有強求。
“姐姐。”曲笙将口中的飯菜卷入腹中,擡起頭眼巴巴的看向林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