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跪在地上直面賈赦怒意的芙蓉,驚惶之下更是險些直接趴到地上。好容易穩住了身形,她滿臉感激地沖賈赦磕頭,“奴婢願意!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預想中的滿腹心機變成了一團軟棉花,賈赦洩憤的目的沒達到,又給自己添了郁悶。
他沒好氣地看向姨娘們,“你們可想好了要如何?”
“回老爺,我們都已想好了。”
賈赦循聲望去,說話之人身着淺碧色衣裙,發髻上隻簡單插着幾支玉簪,容顔精緻、氣質清冷。賈赦記得她叫雲清,是他花大價錢買回來的清倌,卻因為性子不和他意,沒多久便被他丢開了手。
他朝着雲清揚了揚下巴,“那便說說吧。”
“老爺,太太,”雲清款款行了一禮,起身直視賈赦道,“我等無論原本是何出身,經了入府前的波折,便已盡皆成了賤籍。”
“而我等這些年在府上又被嬌養着,出府之後,不管是自謀生路,還是嫁入小門小戶,怕是不僅維持不了生計,還會惹來别的麻煩。”
畢竟小戶人家最基本的洗衣做飯、操持家務,她們大半都是做不來的。倒是一個個的容色身段,卻極易招惹登徒浪子。
但若不嫁小門小戶,又有幾個正經人家會娶大戶放出去的賤妾?至于去往别的大戶人家,那她們就不是嫁,而是當成禮物被賈赦送出去了。
賈赦立刻意會了雲清并未出口的顧慮,點頭贊同道,“你的擔憂倒确實是個問題。”
他是想自己得已清淨,卻也不曾想要将她們推入火坑。
見賈赦面露沉思,雲清緊接着說道,“老爺遣散後院,既隻是為修身養性,便不缺這幾個養活我們的銀子,隻求在府上随便擇幾間屋子安置我們就好。”
“我等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隻能腆顔懇求老爺垂憐。”雲清難得對着賈赦放柔聲音,盈盈拜了下去。
“求老爺垂憐。”姨娘們齊齊下拜叩首。
賈赦沉吟,“白養着你們……”
“老爺不用白養我們!”賈赦話還沒說完,綠柳便急急仰頭打斷,“雲清會調香,婉柔會刺繡,月柔會織布……隻要老爺派人幫我們售賣,我們可以自己掙銀子。”
細數了一番各位姨娘的本事,綠柳又道,“若是不行,我們排幾出歌舞、唱幾支小戲,定然不比外頭的戲班子差,一則給府上逗樂,二則也能省幾分銀錢。”
“若是太太奶奶們嫌棄我們出身不好,還能買幾個小丫頭進來給我們教,過個幾年拿出去,保管都能混上一個角兒!”
聽完綠柳一轱辘的自薦,賈赦抽了抽嘴角,沒好氣地說完剛才被打斷的話,“老爺我不差養你們的這幾個錢!”
綠柳讪讪地垂下頭去。
賈赦鼻子噴了噴氣,“這兩日,我便會讓人在院牆上開一個小門,此後我這院子便和榮國府重新連通。待門開了之後,你們就搬到院子後頭東北那處幽靜房舍去住。”
綠柳驚喜地擡起腦袋,笑出一口大白牙,“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衆姨娘忙不疊跟着道謝。
“先别急着謝,”賈赦輕哼,“留你們在府中,我也有事要你們辦。”
道謝聲停下,幾個眼神交流過後,又是雲清出言問道,“不知老爺留下我們,可有什麼吩咐?”
賈赦點頭道,“你們搬走之後,我會将二姑娘接過來。我要你們做的,就是和太太一起教養二姑娘。”
“老爺要我們教養二姑娘?!”雲清清冷的面容險些繃不住,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竟然讓一群出身賤籍的姨娘去教養府上的正經姑娘?!
頂着雲清看瘋子的眼神,賈赦倒是氣定神閑。把女兒迎春接過來養,原本就在他的計劃之中,畢竟得了書冊的預示,他總不能真讓她如書冊之中一般,被個奶媽子鉗制住。
隻是養孩子這事,賈赦沒經驗,而隻看書冊中邢夫人和娘家的關系,更别想指望她。
倒是方才綠柳說起教小丫頭那自信滿滿的樣兒,可能她們對教養孩子有幾分心得?不如先将迎春交給她們帶帶,至少讓她多學點調香刺繡之類的本事?
總歸迎春隻是庶女,便是跟姨娘們走動多些,也并無可指摘之處。哪怕她們教的不好,總不會比書冊之中還差!
再有迎春如今才八歲,就算一時沒學好,他還能去請幾個教養嬷嬷回來補救補救。
至于為何不趕早去請教養嬷嬷?賈赦冷笑,一個女兒養到八歲,沒收到她一片紙一根線,他能有接她回來、再請教養嬷嬷補救的心,已經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