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巨大的荒誕感讓五條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作出什麼反應,在他這樣的正統咒術家族出身的咒術師眼裡,這想法幾乎該說是不可理喻。
對咒術師而言,術式是自己靈魂的延伸,讨厭自己的術式約等于讨厭自己。
而且那可是咒靈操術啊!是咒術界無數人豔羨嫉妒渴盼的最強術式之一!
不知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想要這份天賜的榮耀,也就夏油傑這樣強迫症的完美主義者才會對這一切都棄如敝履。
不過在短暫的無語後他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來。
因為他知道,夏油傑既然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就一定會想辦法克服。
畢竟像他們這樣傲慢的家夥,可從來不會對自己的弱點放任自流啊。
另一邊,夏油傑的理智已經搖搖欲墜。
自從發現問題,他已經嘗試過無數次,但潛意識裡的東西可不是一句這樣不對就能輕易扭轉過來的,随着時間推移,希望也變得越來越渺茫。
他一次性接納了太多人的負面情感,已經快要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自己了。
或許是機緣巧合,又或許真的就是所謂的天命,就在他最後的理性也要在持續消磨中崩解的時候,五條悟抓住了他的手。
本該早就失去對外感知的夏油傑竟然奇迹般感受到了身旁的溫度。
悟?
悟!
悟還需要他。
這個認知就好像荒漠中快要渴死的人忽然得到一抔救命的甘霖,重新喚醒了他快要消散的求生欲。
他還得帶他回去。
所以,不能輸。
浮萍般的精神瞬間找到了新的錨點,他想起了校門口的初遇,想起了那場害得他們未入學先寫檢讨的大戰,想起五條悟第一次抱着他的咒靈上下其手時那驚奇又稀罕的表情。
白發的少年捏着一個長了四條腿的土豆在學校的走廊裡亂跑,陽光給他的頭發鍍上一層金。
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因為自己能夠擁有咒靈而感到由衷喜悅,小小的成就感從心裡紮下根,慢慢長出芽來。
從那以後,柭除咒靈除了是件必須要完成的任務外又多了一層意義。
從他決定要走上那條不同尋常的道路開始,他便将自己與過往的美好分隔開來,刻意不再想起,直到現在,點點滴滴的小事重新從回憶中突然冒出來,他才倏地發現——原來他記得那麼清楚啊。
那些明媚的陽光、輕快的笑聲一點點驅散了充斥在腦海裡的斑斑血迹,填補他靈魂深處的瘡口。
他依舊不喜歡咒靈,可平心而論,咒靈操術幫助過他許多許多,在帶給他痛苦的同時,也帶給過他許多許多慰藉和歡愉。
他因為這個術式才得以認識高專的大家,也才有機會跟悟結識。
他曾用這個術式救下過很多人,其中的一部分令他如今倍感痛苦,但也有另一部分讓他感到由衷的歡愉。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早已遍及夏油傑全身上下各處的裂痕悄悄開始彌合。
他輕輕擡起手,覆蓋了咒力的指甲輕易撕掉之前長出蝶翅的那部分皮膚,血液流出的一瞬間傷口就開始瘋長,等指甲抽出去的時候,皮膚也重新長了回去。
血痂脫落,新生的皮膚除了較其他地方看上去更蒼白一點,像在他的臉上蒙上一層蛛網,稍顯幾分怪異,餘下與受傷之前再也找不到區别。
這變化被五條悟從頭看到尾,他吹了聲口哨,抑制不住的掀起唇角,然後放手後退一步。
熟悉的咒力以一種完全不熟悉的姿态湧動起來,本應代表着世上至邪至暗的詛咒力量在此刻看上去竟顯得無比聖潔。
下一秒,夏油傑睜開眼睛。
沒有理智的咒靈似乎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憤怒,洶湧的洪流自無盡虛空中來,海浪般湧向他們所在的地方,試圖将他們強行壓碎。
可黑洞的中心又生出一個黑洞,詛咒如鲸吞般被漩渦吸納而入。
如果說最鋒利的矛和最堅固的盾相撞的結局大概率會同歸于盡,那麼無盡的水和無敵的洞則必然要分出一個高低。
誰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知道很久很久,當光線重新倒映在瞳孔中的時候,竟然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明媚的陽光,青青的草地,耳邊也不再充斥着咒靈的哭嚎,而變成了正常的鳥語花香。
出來了!
五條悟甩甩頭站起來,卻發現夏油傑跪在地上久久沒有動作。
他蹙起眉,朝那邊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問又怎麼了。
可還沒等他走到跟前,夏油傑的肩膀忽然用力顫抖了兩下。
“噗。”
一開始還隻是小聲抽抽,随後發展成抑制不住的狂笑,笑到身體微微抽搐,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
五條悟的步伐一頓,然後沒忍住加快腳步。
他懷疑自己這個摯友突破反轉術式的過程中也傷到腦袋了,作為過來人,他覺得他可以分享點經驗之類的。
但還沒等他真的夏油傑面前,地上的人忽然一下子竄起來,緊接着就感覺身體一緊,人已經被人抱起來轉了好幾圈。
“悟,我找到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