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黑澤逢世已經蜷進“柩籠”,可此世的光線在即将消失前的最後一秒停下,然後重新變大。
“姑且再問一句。”
高大的男人背着光,溫暖的光線從她的角度看上去如同佛陀背後的光圈。
“你真的願意就這樣成為‘柱’嗎?”
“不管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吧……一個人活着……一個人結束……”
黑澤逢世喃喃道。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他突如其來出現,在心中偷偷說着喜歡她。
把這詛咒的話語丢給她,又自顧自消失,把她的世界搞得一團亂麻,卻連一句再見都不敢說出來。
“不試試看的話,永遠沒法甘心的吧。”夏油傑這樣說。
不知為什麼,夏油傑忽然回想起了那個盛夏。
不再是最終避無可避的死亡,他單純想到了那條靜谧的林間小道,五條悟轉頭看他,笑容張狂的離譜。
“如果星漿體小鬼拒絕同化呢?”
“那就不要同化啊~”
不知不覺間,同款笑容也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朝她伸出手,說了與那時五條相同的話。
“沒關系,會有辦法的。”
黑澤逢世覺得自己被蠱惑了。
這不對,她想。
她應該成為人柱,進入柩籠。
她應該在永遠的孤單之中,持續懷抱着看取的那些死亡,成為不死的永久花,永遠流落在夜泉之中。
這是件很榮譽的事情。
明明早已經決定好了。
這是她的使命,是她的歸處,是一代又一代巫女前赴後繼延續的意志……
但她的手仿佛擁有了自己的意志,顫抖着抓緊了那隻手。
她的眼淚簌簌滴落,流的那麼快、那麼多。
當村莊被大水沖毀,她在衆多亡骸裡一個人醒過來的時候沒有哭。
被帶入山裡,被令人反惡的死亡氣息包裹,被要告知為了在這股思念的洪水裡完成使命,要在最接近死亡的地方進行嚴苛修行的時候她沒有哭。
被選中成為人柱,要孤零零進入柩籠、沉入夜泉,要帶着所有人的痛苦在永遠的孤單之中成為不死的永久花時她沒有哭。
可現在,一切都失控了。
情緒最穩定的大柱被情緒吞沒,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肆意流淌下來。
夏油傑一用力,将她從“柩籠”裡扯了出來。
“區區咒靈。”
不屑的目光移向腳邊的黑水,他松開手,在衆多巫女的驚呼中主動走進了水裡。
一瞬間,剛剛停下的山鳴再次卷土重來,山呼海嘯般的姿态比剛剛來的還要強烈。
深埋地底的濃郁咒力像不要錢一樣迸發出來,肉眼看不見的黑氣迅速将籠罩了整座山,連太陽都仿佛被蒙上一層血紅。
澄淨的水面像是被煮沸了一般開始咕嘟嘟冒泡,一開始隻有一點,很快擴散到整座山。
昔日被沉入大小河流中的“柩籠”和“匪”接二連三重新浮出水面。
漆黑的水流從中湧出,迅速将周圍湖泊也全部染成黑色。
有些柩籠與和匪中的巫女還在苦苦支撐,更多的卻已經扛不住侵蝕,肉身溶解在水中,靈魂被污染扭曲化作過咒怨靈,又在出現的瞬間被夏油傑的術式強行吸收。
可壓力太大了。
夏油傑的臉色無比蒼白。
他一邊需要應對“夜泉”的侵蝕,一邊又要壓制“黃泉之門”的暴動,一邊還要分心控制外溢的詛咒,一心三用之下,咒力開始有些跟不上了。
“快,跟我來。”
回過神來的黑澤逢世快步走進水裡,房間裡的巫女們如夢初醒,連忙跟上。
“水”在她們的加持下重新煥發了一些生機,将夜泉反推了一波。
可這還遠遠不夠。
這些巫女沒受過咒術界正經教育,在咒力輸出方面很不在行,絕大部分工作依然隻能靠夏油傑自己苦撐。
五條悟就是在這種時候從封印那頭鑽進來的。
幾乎在感應到熟悉咒力的瞬間夏油傑就睜開了眼睛,他喚出一隻紅蝶,然後就徹底收回了對外界的感知,不管不顧一頭紮進“夜泉”深處。
幾乎同時,栖息在五條悟衣服裡面的血蝴蝶自己鑽了出來。
他的腦袋裡浮現出某個人帶着呢喃的輕笑,“拜托啦,悟~”
沒有前因沒有後果也沒有任何說明,夏油傑就這麼迷之自信的認為五條悟一定能理解他想要傳達的意思。
“什麼嘛,傑這家夥……就會給人添麻煩……”
偏偏後者對此竟然也一副理所當然的默認樣子,嘴上說着抱怨的話,亮起來的眼睛裡面卻滿是愉悅之色。
随即他露出有些癫狂的大笑,對着蝴蝶嘻嘻笑道。
“記得要請三頓喜久福哦,要喜久水庵的周年限定款~”
也不管對面的家夥有沒有聽見,他單方面決定約定達成,愉快的擡起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