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姑且再問一句,你想要的答案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吧。”五條悟捏着下巴,目光有些奇特,一點都沒有正在向别人的傷口上捅刀子的覺悟。
“五條悟”頓了一下,鋒銳的目光掠過他,并不回答。
他不是夏油傑,不追求什麼意義不意義。
哪怕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也依然想找一個答案。
但這不意味着他會受另一個自己鉗制。
五條悟忽然又笑了,沖他吐吐舌頭,“行吧行吧,交易達成。”
剛剛的提問似乎隻是神子無聊間又一個惡劣的玩笑。
但其實并不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五條悟”轉回頭,開始慢慢講述了起來。
他的故事其實并不算長——值得他銘記于心的事情太少,大部分還都集中在那三年裡不需要講。
真正值得拿出來與另一個自己分享的經曆算來算去其實隻有新宿分别和最終那場終結了一切的百鬼夜行。
“說真的。”
相較于臉色冰冷、氣勢恐怖的五條悟,“五條悟”反而是更冷靜的那個。
他甚至無聲笑了笑。
“直到最後一秒我都在想,如果他喊我停下,跟我說他還想活下去,我就會救他。”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白皙的掌心中仿佛重新幻現出那一天染上的血色。
“我會動用我能掌握的所有财富和權力,借助我能想到的所有力量和手段——保下他!”
“誰也别想再把他從我身旁奪走。”
“可他說……”
他猛地攥緊拳頭。
手指無聲收緊,指甲陷入皮肉。
“‘現在這個世界,已經無法讓我發自内心地笑出來了。’”
“……”
還能怎麼樣呢?
這個世界糟糕極了,看不到任何希望和改變的可能。
每一個想在其中如魚得水的人或多或少都要改變些什麼。
要麼放棄同理冷眼旁觀,要麼裝作糊塗得過且過,又或者自此随大流而去,抛棄理想和道德,就做個自私自利的爛橘子,拿别人的命換自己前程似錦、步步高升……
可夏油傑做不到啊!
他是冷血的劊子手,他也是心軟的神明,他是自願被殺死的知更鳥,更是一顆支離破碎的琉璃心。
他做不到,也不願意,他沒法跟這個已經腐敗了的世道妥協。
五條悟能怎麼辦?
即便是最強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給不了他答案,解不了他的疑惑,纾解不了他的絕望——難道還要強迫他呆在這個地獄裡繼續受苦?
“我救不了他。”“五條悟”道,“隻好請他在終點等我。”
“傑這輩子從沒要我為他做過任何事情。”
“都到最後了……我又怎麼可能讓他失望呢。”
“噗。”
身旁忽然傳來一聲悶響,緊随着一連串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
他轉頭,五條悟一邊笑一邊沖他連連擺手。
“嘛嘛,老子就是忽然發現,原來老子還真是個聖人啊”五條悟神情有點微妙。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在硝子面前賣慘時說過的那些話,他已經記不清當時抱着幾成認真幾成玩笑心态了。
可現在看來,好像的确一語成谶。
“老子本來以為……”他笑着搖頭,“像老子這樣的家夥,就算哪天要下地獄也得拽着傑陪我一起,别想抛下我一個人逍遙快活!”
“‘我’不會。”“五條悟”平靜闡述。
五條悟沉默半天,不情不願的承認,“好吧,‘我’不會。”
如果夏油傑願意陪他下地獄,他絕不會磨磨唧唧的推拒,但如果夏油傑沒有主動跟上來,那他也絕不會伸手邀請。
他自始至終尊重傑的一切選擇,就像傑也尊重他,從不曾真的想要幹涉他的人生一樣。
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從來都建立在尊重和平等之上,傑不會因為自己阻攔他殺死他而對他仇恨怨憎,他也不會因為傑選擇了意料之外的路就一定要強迫他回到“正途”上。
不對啊。
想到這他忽然愣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向對方。
“你就沒想過可以自己跟上去?”
“五條悟”微怔。
“老子怎麼不知道自己是這麼聽話的家夥?”
他用看基因突變的眼光瞪着“五條悟”,一副開什麼玩笑老子竟然長成乖寶寶了的難以置信表情。
自知自家事,他覺得如果換做是他,沒有半夜跑去盤星教劃拉夏油傑卧室窗戶絕對因為窗戶上面沒安玻璃。
傑那家夥找到竅門明明超好拿捏,無論他提出多過分的要求隻要肯耍賴到最後從沒有實現不了的。
就連叛逃這件事,在他的死纏爛打下最終不還是等到轉機了嗎?
“一開始因為被氣懵了,腦子沒法思考。”“五條悟”嗤笑了一聲,“後來想想他大概在見我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要怎麼說話才能讓我氣到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