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對抗的力量,觸手們愈發放肆。
它們揮舞着自己的爪牙,嗖的盡數鑽進了小井田的身體中。肆意,放縱,毫無規矩,就像在皮膚表層遊走的水蛭,把小井田的青筋與血管都拱了起來。
這裡有它們喜歡的一切,溫暖的環境,潮濕的血液,美味的脾髒......一切一切都好像孕育着它們的沃土。
隻一個照面。
小井田噗呲一聲——和希眼睜睜的看着他癟了下去。除了一張皮,還有裹住那張皮的衣服,什麼都不剩了。
強忍着厭惡走上前去扒開了衣服。
然後,手僵在了半空。
和希試探着伸出手指......還沒碰到皮膚呢,就像被針刺了一般火燒火燎的縮了回來。和希不死心,又試了一次......
算了。
和希決定放過自己。實在是因為這個滑溜溜黏膩膩的玩意兒太惡心了。
他蹙起眉頭,四顧了半天,才找到一個趁手的道具——小井田的煙槍。
他用煙槍的長杆處輕輕挑起了那張皮膚。
透明的,晶瑩的,薄如蟬翼。如果鋪在一張紙上,說是一幅醫學用人體肖像都有人信。
一幅畫......畫!
等等!
和希猛地轉身,直勾勾的盯着不遠處那座村裡最大的宅邸。
與一路走來所見過的尋常人家并不相同。這座宅邸并不與其他房屋相連,而是獨自占了一大塊兒地方,雖談不上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但看那用琉璃瓦建成的房頂還有每一角都凸起的三角攢尖房檐,就知道絕對造價不菲。用上好杉木制成的華美大門更是被被漆成了朱紅色,無不彰顯着地位與财力。
但讓和希察覺到不對勁的,并不是因為它與這個鎮子格格不入,而是剛剛一閃而過的那張貼在大門上的“門神”。
鎮小鬼,驅邪魔。
并非管用,但好歹是心裡有個安慰。
可沒見哪戶人家直接用腌臜物件兒來保佑自己一生平安,福運祥來的。
和希來到朱門前。
月光被屋檐擋了下來,投射在地上,出現了一道陰影與光亮的交界線。
和希正正好好地站在了這條線上,端詳着所謂的“門神”。
片刻後,他将人皮高高舉起——他将胳膊伸得老長,生怕有什麼髒東西掉到身上。
月光透過,映出了皮膚上條理分明的肌膚紋理。
那不是任何一個畫師可能擁有的技藝,那是屬于自然界的饋贈,來自大自然獨一無二的藝術。
所以,這會是那門神嗎?
他看向一左一右兩位門神相對而立的大門。
明面上,他們沒什麼不同。
一位含煞大眼橫眉怒目,符合人們心中打鬼驅邪的兇惡形象;而另一位,身體佝偻,眉頭處緊緊皺起,眼睛閉着嘴巴微張,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和希将小井田的人皮靠近“門神”。是與不是,一探便知。
任誰不得贊歎一句,老态門神畫的可謂是神來之筆!普通人分不清,隻會覺得左右門神是因畫技相差太多,可如今看來,哪裡是因為畫技的問題?
這老态之人,明晃晃就是一張人皮!與這小井田如出一轍!
大門瞬間四分五裂。
不管是門上貼着的人皮,還是小井田之前想把自己帶到這裡來,都說明了這個屋子與那個霧鬼脫不了關系。
踏着碎掉的殘骸,和希走進了門廊處寫着“鎮長”的屋宅。
“嘶!”
和希倒吸一口涼氣,他的眼前劃過了一抹紅色。
濃厚的血腥味鋪天蓋地,一個勁兒的往鼻腔和喉嚨裡鑽,他本就剛動用了血鬼術,不同于剛才故意的,這下被刺激的狠了,屬于吸血鬼的小尖牙稍稍冒了個頭。
他回過頭往門外看去。
那張貼了人皮的大門仿佛就是一個分界線。門外風清月白,門内霧氣彌漫。
院子裡到處都是人類殘破的肢體,血液粘稠成一片,粘在鞋底帶來了前行的滞澀感。
難怪一直沒有找到霧鬼的藏匿之地......是這些霧氣隻在宅邸内蔓延的原因,這裡的一切罪行都拘束了起來!
和希舔了舔牙尖,癡迷的嗅着空氣中甜美的味道。
是新鮮的。
這些人,剛死不久。
許久沒有真正用過餐的他,餓了。
和希任由牙齒生長,心底的欲望不斷翻湧着。很快,他就聞到了最新鮮的那絲血液的味道。正在流淌的......還溫熱着的......血液的主人還沒有斷氣......
幾乎是在同時,和希一個閃現——
“你是誰!?”
被打擾到進食的霧鬼瞬間就進入了戒備狀态。他又驚又怒,驚訝于有人闖過了他的迷霧陣,惱怒有人打擾了他美好的進食時間。
但警戒了半天,卻發現來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它身上。
它順着和希的眼神看來......那是自己手中隻剩下一半身體的嬰兒。
下意識的又是一大口撕咬。
“你也是鬼嗎?”
霧鬼的舌頭舔了一圈嘴唇,明顯放松下來。
院子裡那些人類,都不好吃!
果然還是嬰兒的血肉最美味了!那可是誕生于這個時間最純淨的,還未被五谷雜糧所污染的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