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換你來找我,好嗎。”
白塗的這句話不斷在霍常湗腦海中回響,他低伏在樹上,尾巴因為焦躁不停拍打樹幹。有動物受驚從灌叢間竄出,他連眼睛都沒睜,觸手飛快伸出去捕捉到了這隻動物,蟄刺從頸間穿過,一擊斃命。
他控制着觸手将這隻溫熱的動物提到面前,睜開眼看了眼,幾秒後低下頭吃了起來。
這已經是他自昨夜以來的第十隻獵物,從最開始的排斥和反胃,到現在他竟然能從中嘗出美味。
霍常湗試圖用手撕下上面的肉塞進嘴裡,但很快發現這樣把雙臂和前胸搞的到處都血淋淋的,他停下來,轉而直接用嘴巴撕咬,幹淨而利落地解決了這一餐。
太陽從東方出來,他跳下樹,身姿矯健地往山外跑去,在路過小溪時停下清洗自己。
溪水清澈如同鏡面,倒映出碧藍的天空,他看着水中的倒影,忽而心生膽怯。
天空很藍,月亮還沒來得完全落下,黯淡無光地挂在天空一角,附近的雲層像畫一樣,襯得其中的他愈發醜陋。
他記得白塗很喜歡看這些景象,當以後的某一日他們來到溪邊靜坐時,白塗會不會覺得他煞風景?
他在溪水中踟蹰不前,好像既沒有勇氣接受這一切,也沒有勇氣去等待白塗接受這一切。
他來到那條熟悉的公路,并不意外地沒有看到白塗的身影。他去到白塗樓下,在門口盤旋幾圈後卧了下來。
他能感受到這棟樓裡除了白塗沒有其他生物的氣息,白塗現在非常安全,如果非要說危險,唯一的危險因素就是他了。
白塗的香味隐隐飄下來,勾得他不由自主吞咽唾沫,慶幸自己每次來之前都吃飽了。
霍常湗閉上眼,将頭埋到雙臂間,卧着不動了。太陽東升西落,晨曦轉為暮霭,霍常湗擡頭看向樓上,屬于白塗的屋子并沒有亮起燈。
他會因為自己沒有赴約而傷心難過嗎,會因此不好好吃飯嗎。
霍常湗遲疑了一下,還是起身邁進了樓梯。
他一層一層上去,很快來到白塗門口,随即發現房門并沒有關,反而大開着。
他僵了一下,下意識往樓梯拐角後藏,然後探出半個腦袋偷偷往屋内看。
白塗就坐在沙發上,側對着大門,微微低着頭,身形在逐漸昏暗的室光下顯得單薄而寂寥。他的側臉一片光潔,沒有戴眼罩,霍常湗愈發不敢上前,遠遠貪婪地注視着他,卻在下一秒陡然發現他的眼睛是閉着的。
這一瞬間他心頭巨震,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觸動。
他的腳步可以放得極輕,不被任何人察覺,白塗不可能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也就是說,白塗一直閉着眼睛等他。
他等了多久?一整天都坐在沙發上嗎?
霍常湗無聲邁入屋子,屋子裡所有房門都開着,他清晰地看到被他毀壞的那間卧房已經恢複整潔,天花闆和牆壁填補上水泥,木地闆煥然一新,床也換了新的。
床是實木大床,大的三個人睡也綽綽有餘,鋪着蓬松柔軟的被褥。一朵紙花生長在滿罐晶核間,鮮活的如同真正的玫瑰,而在玻璃罐旁邊,還壓着兩塊鵝卵石。
霍常湗注視着這一切,良久走到沙發前,低下頭顱用額頭蹭了蹭白塗的手背。
白塗的手顫抖起來,嘴唇翁動了幾下,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霍常湗對他道:“睜眼。”
白塗睜眼的瞬間,霍常湗看見一閃而過的淚光,他緊張地等待着白塗的一切反應,但是白塗飛撲過來,穩穩抱住了他。
*
霍常湗和白塗重新生活在了一起,天氣越來越熱,白塗變得不太愛出門,霍常湗身上涼快,他便常挨着他。但是霍常湗卻不喜歡他離得太近,常常自己卧在地毯上,要白塗去沙發上坐着。
「别看了」
霍常湗拖過一旁的沙盤在上面寫道。
白塗正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看上去心情很好,無意識翹起小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連帶着時斷時續的銀鈴聲,聞言歪了下頭,直直地望着他,似乎在問為什麼不能看。
霍常湗強迫自己将視線從那兩截白生生的小腿上挪開,從地毯上起身。
“又要出門嗎?”白塗連忙問他。
霍常湗點了下頭,在沙盤上寫道:「很快就回來」
他湊近低首在白塗頸間蹭了下,然後邁着步子離開了屋子。
白塗坐直身,看着地上的沙盤,郁悶地鼓了鼓臉頰。
自從他能睜眼後,霍常湗就怎麼也不肯開口說話,無論他如何追問,都隻是别過視線避而不答,然後在下一次對話時繼續用蟄刺寫字,甚至搞來了一個專門的沙盤。
白塗扯過抱枕洩憤似的戳了戳,然後倒在沙發上,盯着天花闆思考問題出在哪裡。
霍常湗說很快回來那就是很快回來,不到一個小時,門口便傳來響動。白塗坐起身,便見霍常湗低頭在門口擦拭手腳。
他不用穿衣服,每回出門回來手掌和腳掌不可避免要沾些塵土,白塗于是備了一塊濕毛巾放在門口,免得他像剛開始一樣磨蹭着不肯進來。
霍常湗低頭擦得認真,背上扛着鼓鼓囊囊一個包,白塗不用打開也知道那裡面是些給他的吃穿用品。
白塗坐在沙發上等,但幾分鐘過去霍常湗還在擦腳,如果不是知道霍常湗足底有厚厚一層肉墊保護,他都要懷疑會蹭破皮了。
他不想再等,幹脆赤足跑過去,接過霍常湗背上的包,一面探手摸了下霍常湗的肚子。
“你又在外面吃飽了才回來的?”
霍常湗一僵,肚腹的鱗甲一下閉合得緊緊的,白塗收回手,一邊叫他趕緊進來,一邊提着包往客廳裡走,嘴裡還在絮絮叨叨:“每次都留我一個人吃飯,覺也不陪我睡,那麼大的床不睡偏偏要睡地闆,地闆有那麼好睡嗎……”
他說半天也沒聽見身後有個應聲,回頭一看便見霍常湗大氣不敢出地縮在玄關,一隻腳還踩在毛巾上,僵的跟木頭一樣。
他嘴一癟,道:“你是不是嫌我唠叨?”
霍常湗霎時搖頭如撥浪鼓。
白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兇巴巴地道:“你要敢嫌你就死定了。”說罷将背包放到桌子上開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