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基地,四區醫療所。
項娅淑穿過長廊,來到盡頭的一間病房推門進去。
病房内非常安靜,空調的冷氣充斥在整個空間内,驅散了初夏的炎熱。
項娅淑将盒飯放在病床邊的小桌子上,開蓋擺好筷子,對守在病房邊的人道:“去的晚了,隻有這些了,明日我再去早些。先吃吧,一會兒涼了。”
盒飯裡隻有簡單的清炒菜和兩個粗面饅頭,季松玥似是已經習慣,坐到桌邊開始進餐。項娅淑接替她來到病床邊上,清點了一下治療盤裡的東西後俯身撕掉項予伯胸口的紗布,開始處理傷口。
原本隻有指甲蓋大小的傷口早已發炎流膿,腫得不成樣子,項娅淑動作熟練地消毒清創,重新上藥包紮。
因為反反複複的炎症,項予伯始終昏迷不醒。項娅淑将他腋下的溫度計取出來對着光看了下,她去打飯前項予伯還在發燒,這會兒體溫已經正常了。
她放下溫度計,替項予伯重新系上衣服扣子蓋好被子,這才坐下端起自己的盒飯。
她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但又知道要維持體力,于是強逼自己繼續進食。她吞咽得稍顯艱難,季松玥倒了杯水放到她手邊,“吃慢些,别噎着。”
項娅淑吸了下鼻子:“松玥姐,謝謝你。”
她知道季松玥為了救她哥哥犧牲了自己的工作,如果不是季松玥每天堅持為她哥哥治療,她哥哥沒有死在那顆逼近心髒的子彈下,也要死在反複的感染和高燒下。
“下午我就出去找工作,我看過了,四區雖然沒有我能做的,但一區和二區還有。到時候我不能常待在這裡照顧我哥,還得拜托你。”
季松玥皺了下眉,一區和二區太亂了,她不是很放心。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項娅淑道:“你别擔心,我現在有能力保護自己。”
她剛剛出去打飯的時候看了下賬戶餘額,她們可用的積分不多了,這間病房幾天下來需要支付的積分還有額外的水電費就足以讓她們囊中羞澀。
季松玥還是覺得不妥,想了想道:“你先别急,我們把房子退了,能換回一些積分。”
四區的房子退掉所有權和使用權後,起碼能返還百分之四十的積分,他們當初買那棟别墅時花了不少,百分之四十也足夠她們再撐一段時間了。
“這怎麼行?”項娅淑下意識道。
“我們幾個人也住不了那麼大的房子,換個小的也好。”
項娅淑咬了咬唇,“他們不回來了麼。”
季松玥想起開車離去的樊星祿,搖頭道:“怕是不會了。”
霍常湗死了,白塗更是不知所蹤,但無論去哪裡,恐怕都不會回到霍常湗身死之處。
想當時她信誓旦旦地對白塗說什麼不想再承受失去的痛苦,可事實是她忘記了人力的渺小,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失去了一個又一個朋友。
她不免傷感,表情流露出一兩分,項娅淑頓時噤聲,不敢再提及這些傷心事。
正相顧無言間,病房内傳來幾道輕微的腳步聲。項娅淑轉頭,見是劉子昊便起身叫了句:“昊哥。”
“嗯。”劉子昊走到病床邊低頭看着雙眼緊閉的人,“你哥恢複的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項娅淑道,“還是沒找到合适的醫生嗎。”
劉子昊搖了搖頭,“我剛剛聽見你們在讨論賣房子的事,積分不夠用嗎。”
“沒,夠用的。”項娅淑道。
她回答的太快,雖然較以前穩重了些,但到底社會經驗不夠,眼底藏不住窘迫,劉子昊一眼就看出她在為什麼憂愁,就道:“住院費用的事你們不用擔心,從我賬上走。”
“别,”項娅淑急忙拒絕,“怎麼能讓你破費。我雖然沒什麼本領,但賺幾個積分還是不在話下的,你忘了一開始我也是這麼過來的啦。”
劉子昊還是搖頭,“你哥是我的下屬,這次因公負傷,理應由我承擔。再說你去賺積分了,誰來照顧你哥,總不能交給季松玥一個人。”
項娅淑原還想接着拒絕,聞言頓時遲疑起來,她也不好意思讓季松玥為她哥連着操勞,沒有朋友該做到這份上的。但她實在沒辦法,總得有人去賺積分,才不得不厚着臉皮拜托季松玥。
但若讓劉子昊出這個積分,又是一份還不起的恩情。
“反正你哥恢複之後還要繼續在軍隊做事,如果真不好意思,就當從他日後的酬勞裡面扣好了。”劉子昊又道。
項娅淑這才應下來,鄭重道了聲謝。
劉子昊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他同這兩位女士并沒什麼閑話好說,更别說之前對項娅淑還存有點微妙心理,現如今隻是覺得這兩人很不容易,所以時來看顧。
他一路往醫療所大門走,醫護人員往來匆匆,偶爾擡着幾個熟面孔從他身邊經過。
宋瀾全權接手軍隊後,四區醫療所傷員接收率明顯上升,每天都有各色傷員被擡着進來攙着出去。聽說宋瀾訓練非常嚴苛,見血是常有的事,但底下人無有不從的,不知是用了什麼新的方法能有這般立竿見影的效果。
宋瀾這段時間根本不回家,他的權限包括進出軍事訓練基地在内全被關了,連見面問一問也難。
出了醫療所沒多遠,迎面走來一個流裡流氣的男人。這男人個頭不高,皮膚黝黑,尖嘴猴腮,嘴裡還叼着一根草杆,正好攔在劉子昊身前。劉子昊皺了皺眉,準備繞開,男人卻也跟着他往旁邊邁步。
“劉小司令,久仰大名,聞名不如見面。”男人咧嘴笑道,“我們大哥想見你,請你喝喝茶,就當認識認識,您賞臉随我走一趟呗。”
劉子昊最不喜的就是跟這類說話做事都不倫不類的二流子打交道,因此充耳不聞就想繼續繞開。
男人卻不依不饒,笑眯眯道:“聽說小司令最近在查些事情。”
劉子昊臉色微變,皺眉看他:“你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