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即将湊近的時候,唐柳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了堪稱悲憤的神情。
他張了張唇,用一種相當沉重的口吻說道:“你放心,我會負責的。”
歲蘭微:“……?”
唐柳扶正眼紗,頭一歪,徹底昏死了過去。
歲蘭微趕忙去聽他的心聲,隔着胸腔,唐柳心跳急促,幾下之後慢慢平穩下來,變得和平素一樣有力。
歲蘭微直起身,離開唐柳的身體坐到一旁,在黑暗中打量唐柳安睡的臉,半晌笑了出來。
*
如果要問唐柳這一覺睡得有何感受,唐柳的回答一定是不好,非常不好。
他不是愛做夢的人,這一覺卻接連做着亂七八糟的夢。他的夢是黑的,隻有直白的感受,好像一下被雪埋了,一下沒入河中被水草纏住,一下又從高高的地方墜落,驚醒後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酸軟的。
記憶尚未回籠,便聽一道緊張兮兮的聲音道:“柳郎,你醒了。”
唐柳捂着腦袋呻吟了一聲,有點想不起來睡着前發生了什麼,隻依稀記得微微一直在喊疼,然後呢?
唐柳拼命回想,蓦地一僵。
然後他莫名其妙脫光了衣裳,莫名其妙和微微有了肌膚之親。
“……”
“柳郎,你頭還疼嗎?”一旁微微還在緊張地追問。
“……不怎麼疼。”唐柳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撐着從被褥間坐起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他坐起來後才發現自己身上仍舊光溜溜一片,一隻手摟在他腰間,跟随他起身的動作而變換姿勢,半邊腰背都是熟悉的寒涼觸感,還有一種陌生的柔滑物什擦過肌膚帶來的微癢。
唐柳呆坐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微微和他一塊躺在床上,這會兒跟着他坐直了身,柔弱無骨似的倚在他背上,腦袋枕在他頸間。
聽見他的問話,歲蘭微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你睡了好多天。”
他聲音很輕,唐柳注意力卻在别處。
他習慣了寒冬臘月着單衣,因而并不畏寒,大抵因為常處黑暗,有時反而喜歡極寒帶給身體的刺激感受,但這并不意味着他的感官遲鈍于冷熱變化。
相反十分敏感。
此時此刻,唐柳感受着背後更甚從前的冰冷,木然地想,微微是将衣裳脫的隻剩一層了嗎。
寬衣襟,解青絲,與入了洞房何異?!
“……柳郎?”歲蘭微輕輕喚他。
唐柳猶沉浸在劇烈沖擊中,沒有聽見這聲,直至腰間越勒越緊才恍然回神,而後便聞耳邊一道低低的啜泣聲。
“柳郎可是怪我?我實在是難受極了才沒有忍住,以後再也不會那般莽撞了。”
唐柳心想你哭什麼,該哭的人是他才對。
他深吸一口氣,猛然扯下纏在腰間的手臂,又飛快轉過身去一把抓住了微微的雙手攏在自己兩掌間。
約莫是他的面色太過凝重,微微的啜泣聲一下止住了,也沒有将手抽出去,似乎在等着他開口。
唐柳鄭重其事:“微微,從此以後你我就做一對真夫妻,我會待你好,絕不負你。以後若有人找我麻煩,你可千萬要替我攔着點。”
他說完好一會兒沒聽見回話,不免忐忑,隻好将掌中冰冷的雙手抓得更緊,又仿若為了證明真心似的,将這雙手緊緊捂到心口貼着,面上竭力擺出十足赤誠之色。
半晌,才聽身前之人輕聲道:“你若不負我,我定全力護你。若有不長眼的敢欺你,我饒不了他。”
他這話難掩陰冷,唐柳卻沒聽出來,滿心都是對自己的唾棄。
這下騙财騙色,騙身騙心,徹底沒了回頭路。隻希望将來王老爺知曉愛女受他蒙騙後能饒他一把。
“你放心,我絕不食言。”
你也不要食言啊,小命就靠你了。
“不過這個……”
“嗯?”
唐柳支吾了幾聲:“像睡前那種事,還是少行為妙。你……你身子骨弱,不可重、重……”
唐柳舌頭打結,喉間跟吞了魚刺似的最後一個欲字死活吐不出來。
歲蘭微饒有興緻地打量他,道:“哪種?”
“就……就……”
唐柳話沒說完,唇上又是一涼。
“這種嗎。”歲蘭微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可是和柳郎做這種事,很快活啊。”
唐柳木着臉,半晌道:“……你還是少讀些亂七八糟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