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輪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子幾乎貼着地面停下。嚴清的身體因慣性猛地向前傾了一下,胸口瞬間被安全帶勒得生疼。
“怎麼了?”晨的聲音帶着一絲遲鈍,他轉頭看向前方,眼中依舊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車前大約十幾米的地方,路燈昏暗的光線下,一個模糊的人影倒在路中央。他的身體蜷縮着,渾身焦黑,幾乎看不清面目,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表明他還活着。
“這是什麼……”嚴清皺起眉,小心翼翼地下了車。他的傷口因為突然的動作扯得一陣刺痛,但他忍了下來,快步走向那倒地的人。
靠近後,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焦臭味,那味道令人作嘔。嚴清低頭一看,那人渾身上下布滿燒傷的痕迹,破裂的皮膚與殘破的衣物幾乎融為一體,看不清原本的顔色。傷口處還滲着血。他的臉幾乎被燒得無法辨認,隻剩下一隻眼睛勉強睜開,微微轉向嚴清,眼中流露出微弱的求生欲。
“還能動嗎?”嚴清蹲下身,盡量放低聲音問。
那人微微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一縷氣息從喉間逸出。他的身體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似乎連這點動作都快用盡了他最後的力氣。
嚴清抿緊嘴唇,低聲咒罵了一句,随即起身朝車上的晨喊道:“晨!下來幫我一把!”
晨抱着兩個孩子慢吞吞地下了車,依舊是一臉呆滞的表情。他小心地把孩子放回車裡,這才慢慢走到嚴清身邊。
“把他抱上車,”嚴清指了指燒傷者,“我們不能把他丢在這裡。”
晨點了點頭,沒有多問,蹲下身将那人抱了起來。即使動作輕緩,傷者還是痛得發出微弱的呻吟,但晨沒有遲疑,抱着他小心地回到車上,把他放在後座平躺好。
嚴清再次檢查了一下傷者的狀态,确認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坐進駕駛座,發動了車。
天已經完全黑了,回到家後,嚴清把燒傷者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為他簡單清理了傷口,塗抹了抗生素藥膏,又用紗布将傷口包紮好——至于嚴清怎麼會簡單醫療救治的,這點他自己也覺得很疑惑,但現下也沒時間多想。
不一會兒,客廳裡就多出了一個被包的像個木乃伊一般的人。
晨坐在一旁抱着兩個孩子,眼神呆滞,完全沒有幫上任何忙。嚴清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歎了口氣,“今天的事,沒吓到你吧?”
畢竟,晨現在的神智如同兩三歲的小孩一般。
“……沒事。”晨擡頭看了看他,金色的眼睛裡透着一絲茫然,“你要我……。”
嚴清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勉強擠出個安慰的笑臉:“不用了,你先帶着孩子先去樓上休息吧。”
晨點了點頭,出奇的十分聽話,帶着兩個嬰兒上樓休息。
嚴清則疲憊地靠在沙發上,看了一眼被包紮的燒傷者,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簡單包紮過的傷口。他從廚房的茶幾上拿起衛星電話,打通了山姆的電話。
[教授,不好意思,現在不是時候!] 電話另一頭,山姆慌忙的聲音從一片嘈雜的混亂聲中勉強傳來,[我們要壓制這裡的暴亂啊! 喂!你看着那家夥!]
電話那裡突然傳來一陣機關槍的聲音,然後,人群驚叫的混亂噪音!
“山姆,你沒事吧?”嚴清聽不到山姆的聲音有些急躁,大聲對着電話喊道。
[滋滋滋——我們沒事!駐地醫院突然被搶劫,哎呀,等會再說!] 山姆那邊急急的說完後,就挂了。
醫院那裡暴亂,那麼,這個人今天……
“真是倒黴……”他嘀咕了一句,閉上眼睛調整呼吸。随後,他看着那個傷者,無奈道:“希望你能撐過今晚,抱歉……”
自從外星事件之後,資源斷供,食物的供應也變得艱難。人們因為突如其來的災難而變得越來越暴力不安。
有些人為了搶一瓶牛奶就扭打起來的,更是越來越常見了。
怪不得,艾頓臨走前給了嚴清一把半自動獵槍來防身。對方提醒過嚴清最近周圍因為外星事件,十分混亂——整個城市的公共應急部門都處于癱瘓狀态,包括原本維護治安的警察。現在駐守在城市的部隊除了要負責重建外,還要充當原本屬于警察的職責。艾頓已經聽到好幾件入室搶劫謀殺的事件了。但現下,警局根本沒有人力物力去一一調查這些犯罪事件。而這幾天親身經曆兩次襲擊的嚴清覺得,他是不是要每天守着槍睡在大廳裡了——以防萬一。
嚴清從廚房的桌子上拿出兩瓶白色的藥瓶和瓶裝水,外加一些急救物品。雖然不知道會不會用到,但還是先拿出來備着。做完這些後,嚴清看了一眼躺着沙發上的人。
這個從路上撿來的傷員也有些古怪——如果一般人像他一樣的傷勢因該早就死了,但對方偏偏還活着,有些被燒焦的地方還有恢複的趨勢。而且看那個人的樣子,因該不是剛受傷的模樣,似乎有幾天了。
“啊……嗚嗚……!”突然,一陣痛苦的呻吟聲從那人嘴裡傳出,對方似乎是醒了。
“不要害怕,這裡很安全。”嚴清俯下身,視圖安慰對方道,“你受了很重的傷,現在我沒辦法把你送到醫院,城市裡也沒救護車來了。但是明天一早,我可以把你送過去。”說到這裡,他走到廚房,從台子上拿起兩罐藥瓶,然後又走回那個傷員身邊。這止痛劑和抗生素原本是他自己的,但對方現在更需要。他從藥瓶裡拿出兩粒白色的藥片,又把一瓶瓶裝水遞道對方面前,“有什麼過敏史嗎?”
對方透過被燒的快粘在一起的眼簾,怔怔的看着黑發男子,似乎有些呆滞。
“怎麼了?你肯定很痛吧?”看着對方似乎猶豫的神情,嚴清解釋道:“這些是止痛劑和抗生素。如果沒有什麼過敏史的話,還是吃了吧。可以讓你感覺稍微好一點。”
那人還是沒有什麼反應,隻是看着眼前的黑發青年。
嚴清又勸了幾句,但那人似乎并不想吃他給的藥。沒有辦法,嚴清索性把藥和瓶裝水放在裡對方一臂遠的茶幾上,說道:“如果你不想吃也可以。我把藥放在這裡了。如果有需要,你叫我就可以了。我今晚就在那裡。”黑發青年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客廳另一邊,那裡躺着一個床墊。
做完這一切,嚴清覺得自己把該做的都做完了,累得昏頭轉向的摸到那個床墊上。再次确認自己手上的槍上膛外加上了保險後,嚴清再也忍不住睡了過去。
沙發上的人安靜的觀察着黑發男子的一舉一動,一直到對方睡下後,才微微想起身。但他很快意識到這個動作的錯誤性。
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從二樓的樓梯上走了下來,腳步輕得仿佛漂浮在空氣中,沒有發出絲毫聲響。昏暗的燈光在吊燈上搖曳,将他的影子拖得又長又瘦,如同一隻扭曲的怪物。
那人的容貌被陰影籠罩,模糊得看不真切,仿佛臉上的五官被某種詭異的力量抹去了一般。然而,當他一步步靠近時,一雙詭異的眼睛突然顯現了出來——那不是正常人類的眼睛,而是兩隻金色的、散發着幽冷光芒的貓眼,豎立的瞳孔在昏暗中銳利得像利刃,每一次微微收縮都仿佛在審視獵物。
那人站定在樓梯的最後一階,微微擡頭,金色的貓眼直勾勾地盯着躺在沙發上的人。如果不是全身大面積燒傷,無法正常行動的話,沙發上的人一定會立刻跳起來,跑得越遠越好!
可是,預想中的襲擊并沒有出現。
因為那個人影已經收回視線,默默移動到早就昏睡過去的黑發人身邊。隻見,對方低下身,在黑發青年身邊坐下,視線再次凝聚到躺在沙發上的人,但沒有更多的動作了。
艱難的咽下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全身繃帶的人立刻斷開視線,假裝熟睡。
第二天的一大早,嚴清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放到二樓的大床上了。他轉頭,看到還在嬰兒床上的兩個熟睡的雙胞胎。
“我怎麼會在這裡?”
隐約的聽到從樓下傳來電視的聲音。
因該是晨已經醒了,大概也是他把自己帶上樓的吧。
嚴清暗想着。
沒想到如今傻了,還這麼細心。
心裡流過一絲暖流,黑發人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起床走到浴室裡,嚴清把自己腰上的紗布揭開,換上防水的創傷貼,準備在兩個小孩還沒起來前先梳洗一下。
此時,處在一樓的晨還是定時定點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電視新聞。
[ 今天早上軍方在xx街道發現六具屍體,具發現的軍人叙述,那六具屍體被分别挂在六盞路燈上,兇手似乎活活剝掉受害者全身的皮膚,造成他們流血過量而死,手段積極殘忍,目前軍方還在調查死者的身份……]
電視屏幕前的男人拿著遙控器,嘴邊挂著一絲近乎妖娆的笑紋,隻是在光線的作用下,帶著一絲陰暗與嗜血。
手指輕輕一動,屏幕馬上跳到形象可愛的卡通片上,五顔六色的卡通人物在上面跳躍。
嚴清走下樓梯,環視了一下客廳的狀況。燒傷者依舊躺在客廳,但此時對方卻是躺在地闆上,氣息微弱但還算平穩。然後,他看到晨正坐在沙發上。
“你怎麼……算了,我得送他去醫院了。你帶着孩子也一起來?”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立刻站起,跑到跟前問。
“傷口……痛?”說話還是很緩慢的晨小心翼翼的問。
“不要緊,吃了止痛藥不會很痛。”嚴清無所謂的回答,自己又不是玻璃做的。雖然很不想說,但他都做了男人生理上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這點小擦傷也就可以不提了。
“……真的?”
晨還是不放心的問。
“真的。”嚴清點了點頭。
“真……的……真的?”
“嗯。”
“我……看看?”
“你有完沒完,是真的!!你别毛手毛腳的。”,嚴清打掉了對方伸出來亂摸的手,臉卻不自覺的紅了。
這大白天的,旁邊還有人呢。
“不……手沒毛……你的手有?”晨一臉空白的反問。
“……把那人抱到車上如何?我上樓把孩子的東西準備一下就出門。”
歎了口氣,嚴清十分理智的選擇消極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