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雲麓以花海、溪澗、山岚聞名。山的西南面是“幽澗水萦回”,東北面是“芳草碧連天”,山上則是“雲深不知處”。一條公路在山下繞了一圈,再盤到山頂。登山步道倒是有很多條,以土路和石子路居多。千華他們坐民宿的接駁車來到登山口,陳赫庭背補給,千華牽狗,順着窄窄的山路往上攀登。
路上的氣氛輕松愉悅。陳赫庭不怎麼說話,千華也不覺得無聊,專心給安安拍照。遇到濕滑或陡峭的地方,陳赫庭會拉千華一把,穩健的手讓人莫名安心。到了山頂,冷風吹幹了千華的汗,風景完全被霧氣遮蔽。兩人在避風亭裡吃了點東西,從另一條路下山。沿途要經過70°傾角的山壁,兩人商量了一番,決定由陳赫庭背千華過去。
千華環着陳赫庭的脖子,腰上綁着狗繩,放輕呼吸不敢亂動。
山上很潮濕,山壁上長了青苔,踩上去容易打滑。山壁的輪廓呈一個“<”,千華他們正處在頂端,滑下去基本就沒了,所以再謹慎也不為過。
陳赫庭的呼吸聲很近。他雙手托着千華的膝蓋,全憑腿和軀幹保持平衡,呼吸卻絲毫不亂。
他的體味和汗味飄進千華的鼻息裡,帶着洗衣液留下的皂角香,醇厚、清淡又不刺鼻,給人陽光幹淨的印象。肩背寬厚結實,像個小火爐,可以安心趴在上面。千華理解了為什麼那麼多omega和beta都想找個alpha對象。
如果同行的不是陳赫庭,或者陳赫庭不是他丈夫,他可能會騎在安安背上過去。畢竟安安的老家在高原山地,安全方面更有保障。人心比狗心難測多了。
這段路走得很慢。千華沒睡午覺,困意慢慢上湧,不知不覺睡着了。等他醒來,陳赫庭還背着他,山壁已遠遠落在後頭。太陽像一個巨大的鹹蛋黃,即将沒入群山。绮麗的晚霞蔓延到天邊,姹紫嫣紅,明暗交織,宛如無聲的波浪,叩擊着人的心弦。
千華被這番美景迷住了,忘了從陳赫庭背上下來。等他回過神來,陳赫庭已經下到山底,接駁車就停在不遠處。
窘迫,同時又有些好奇——為什麼陳赫庭不叫醒他或放下他?
是覺得他走不動路嗎?
千華拍拍陳赫庭的肩,又晃了晃腿,表示自己醒了、能走。陳赫庭蹲下身,松開他的膝蓋,千華險些摔倒。
“還去花海嗎?”陳赫庭單手扶着他,自然得像什麼都沒發生。千華受到感染,臉上的灼熱瞬間冷卻。
安安叫了兩聲,很不滿意千華的忽視。
“安安想去嗎?”千華摸安安的頭。
安安伸着舌頭,大尾巴搖啊搖。
“去看看吧。好不容易來一趟。”
陳赫庭沒有異議,抓着他的胳膊以防他摔倒。酥麻感逐漸消退,千華走得順了,也沒有推開他,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接駁車。
安安擠在他倆中間。
接駁車收到指令,載他們駛向山的東北面。太陽越來越低,眼看就要落下,那片花海終于出現在眼前。
天邊是一片金橙色,耀眼而張揚。花朵靜靜地仰望天空,斑斓的花瓣暗淡無光,芳香也被風吹散。它們不像太陽般不可替代,一朵枯萎另一朵會盛開,永遠對世界綻放自己的美。
卑微而倔強。
仿佛有沙子進了眼睛,千華止不住地眨眼。陳赫庭遞來一張紙巾。千華接過紙巾擦眼淚,眼淚卻像壞了的水龍頭流個不停。陳赫庭沒法和他共情,就在一旁耐心地陪他。等太陽徹底落下,夜幕降臨,他們才踏上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