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挺後悔。小時候練田徑，覺得太苦半途而廢，錯過了訓練的最佳時期；分化前沒好好努力，喜歡吃垃圾食品，隻分化成B級alpha；上學後三心二意，做什麼都沒長性，除了學曆沒什麼拿得出手。當我看到那些年紀輕輕就可堪大任的人，總覺得他們和我生活在兩個世界，我永遠無法追上他們。這一生好像沒什麼指望。”方嘉明目光迷離，不知是說給千華還是自己聽，杯裡的酒越來越少。

“你才二十七，人生剛剛開始，還有無限可能。”千華把酒瓶挪遠一點，給他倒了蜂蜜水。

“我在很多重要關口都做了錯誤的選擇，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像陳赫庭，分化成A+級alpha，考上最好的大學，交了最好的朋友，有溫柔賢惠的伴侶，簡直是人生赢家。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要什麼、怎麼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卻花了二十多年才明白。”

“他未必有你快樂，也未必有你幸福。”

“越長大越發現，深層次的快樂才是人這一生應該追求的。吃好吃的、喝好喝的、玩好玩的，那是淺層次的快樂，那不是人存在的意義。更重要的是，他身邊全是和他一樣的人，我連進那個圈子的資格都沒有。”方嘉明把酒瓶拿回來，又給自己滿上。

千華看出他這情緒壓抑已久，便不再阻止，而是引導他傾訴，“為什麼非要融入那個圈子？”

“那個圈子裡有我敬佩的人。我向往他們的生活。而且……”方嘉明頓了頓，“你也喜歡他們那種人吧？”

千華仔細琢磨，謹慎地開口：“我和你一樣敬佩，但我不認為他們高人一等。他們擁有的你也值得。”

方嘉明自嘲地一笑：“可我認為我不配。全天下這麼多alpha，憑什麼我能獲得omega青睐？omega和他們在一起不會更幸福？我有什麼資格和他們争？”

“為什麼你覺得自己沒資格？”

“因為我沒天賦、沒毅力、沒擔當，臭毛病一大堆，跟着我肯定過不好。”

千華想了想：“隻有完美的人才配擁有愛嗎？萬一你發現你喜歡的人不完美呢？”

“在我心裡，他是最好的。”方嘉明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沒有人是完美的，明知不完美還愛對方，這才是愛的偉大之處。”千華主動為他斟酒，“你可以愛任何人。”

方嘉明紅了眼眶，看向千華：“真的嗎？”

“嗯。哪怕他有家庭，哪怕他不愛你，如果愛他能讓你開心，那你就去愛吧。這是你的權利。”

“可我配不上他。”方嘉明再度消沉。

千華又想了想：“如果你是因為得不到回應，就覺得活着沒有意義，那大可不必。就像樹和草，都是這個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單看一棵樹和一株草，可能樹的貢獻更大。可草原孕育了最大的哺乳動物群；在幹旱的沙漠裡，一株株草組成了生命之洲。你能說它們不值得被愛嗎？”

“重點不是你配不配得，而是你想為這個世界留下什麼。有人留下了一腔孤勇，有人留下了浩然正氣，有人留下了赤膽忠心……你能留下坦蕩光明的愛，也能留下卑鄙陰暗的愛，就看你怎麼選。在生命的終點之前，任何人都不能下定論，包括你自己。”

方嘉明坐在椅子上，眼角有明顯的淚痕。千華給他留出空間，裝作品嘗美食逐漸走遠，身後傳來方嘉明釋懷的聲音——

“千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