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笑而不語,他站起來去書桌上拿了一疊很厚的裝訂好的紙回來,大大方方地給他看封面:“我相信,滬江大學的創始人會是一個光明磊落、為國為民的君子。”
沈思衡看到,那一疊紙的第一頁寫着“站好黎明前的最後一班崗——滬江大學建校史研究”。
楚辭看着沈思衡呆愣的表情,把那疊紙遞給了他:“這是我的一位朋友的論文,她是滬江大學的曆史學在讀博士研究生。”
比起一百年後,這個時代裡,有個大學生都算是稀奇了,更别提博士生。
而現在,沈思衡才21歲,現在的滬江大學也是剛剛起步,第一屆學生還沒有畢業,是沒有博士生的,而且學校的辦學重點也沒有放在曆史學上。
沈思衡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在他第九次撫摸那行标題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你說你有很多東西……沒有人保護是不行的,這樣懷罪其壁。我會回去和祖父說這件事的,你放心,我們沈家在滬江立足這麼多年還是有保護一家雜貨鋪的能力的。至于廬陵……我有個同學在那裡,既然你說你從未來來,那你應該知道我們的立場。”
他說完,頓了一下,有些遲疑着問:“我們……把她護住了吧?”
這個問題對他來說重如千鈞,對每一個像他一樣的人而言也如此。
“當然,她現在很好,你們護住了她,而她現在能夠很好地保護我們,我們也一如既往地愛她。”楚辭看着沈思衡,斬釘截鐵又鄭重其事,“我隻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沈思衡粗一聽覺得他最後一句話沒頭沒尾的,他略微琢磨了一下,随後釋然地笑了。
那一定是一個很好的時代,就連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上得起學,也能有一個漂亮溫馨的家。
楚辭也笑了起來,深覺和聰明人說話真是輕松。
當他們倆一起下樓,就看見沈修遠在逗詩經玩,而詩經不為所動。
楚辭樂了,問:“修遠想要什麼呀?”
“我還是要兩根烤腸吧!”沈修遠笑嘻嘻地說,“老闆你家的烤腸真的好好吃!”
“行。”楚辭給他拿了兩根烤腸,又把桌上的那盆文竹一塊給了他,“這是我給你的禮物,要好好養啊。”
沈修遠正要推辭,被沈思衡強行鎮壓了。
沈思衡收下了那盆文竹,提溜着沈修遠向楚辭告了别。
“從明天開始平安雜貨鋪會從落日時分一直開到晚上九點。”楚辭在送别他們的時候笑着說,“落日之後,我這裡随時歡迎。”
至于今天?
他送走沈家兄弟以後就關了門。
反正他又不是靠晚上在1929開店賺錢的,不如早點關了門吃了晚飯看點資料寫會兒文章然後睡覺。
說起來,雖然門外的時間是1929年,但是雜貨鋪裡的水電網一點問題也沒有。
也是神奇。
楚辭是被外頭鄰裡間熱鬧過頭了的聊天聲和早飯攤子的吆喝聲吵醒的。
他粗粗地拾掇了一下自己,又給沒睡醒的詩經添了飯,就出了門,剛出門就遇上了隔壁陳奶奶。
“怎麼今早這麼熱鬧?”他攔下了陳奶奶,問。
“就你對門老張,他們家不是搬到滬江去了嗎?他家房子被一個年輕人租了,說是今年臨安大學新招的輔導員,年紀輕輕的,長得也好看。”陳奶奶被他攔了一下,順手從兜裡拿了個剛買的熱騰騰的包子出來給他,笑着說,“人家一個人過來的,大家夥就打算去看看要不要搭把手幫幫忙。小楚你吃點東西然後也來看看?畢竟以後就是鄰居了,而且你也是臨大畢業的,還挺巧。”
楚辭叼着陳奶奶給的肉包子,那濃郁的肉香和鮮美的肉汁瞬間在口腔中綻放,喚醒了他沉睡的味蕾,他一邊思考回頭給陳奶奶送點什麼過去,一邊乖乖地跟着她去了新鄰居那看看要不要幫忙。
他一過去,就從人群中認出了那個所謂的“臨安大學新招的輔導員”,在一群長輩們中間,他一個人又白淨,又高高瘦瘦的,鶴立雞群,很好認。
這位新鄰居看上去很年輕,穿着長袖襯衫和西裝褲,他略長的頭發被随手紮了起來,發尾細看是很深很深的綠色的,還戴了副無框眼鏡。
楚辭認識他。
新鄰居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擡起頭來,目光越過人群,與楚辭遙遙對視。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