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中心處如出一轍的亭子内，雲天懸于靈晶上空，雙眼緊閉。

不同于陸晖想象的，此處一切安然無恙，甚至半點打鬥痕迹也無。

他的身形眨眼一變，很快便變成了尚且青澀的少年。

纖長睫毛輕輕顫動，睜眼，好似一切都沒變。

完好握在手裡的秘境權，正常的身形，體内充足的仙氣，以及……

雲天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含着淡淡笑意，白衣勝雪的明引。

他小心翼翼上前，試探着伸出手，是實實在在的溫暖觸感。

“真的是你，哥哥！真沒想到能再見到你！”

雲天孩子氣的，撒嬌般輕輕搖着他的手，正如此前數次做的那樣。

明引垂眸，擡手摸摸他的頭，笑着道：

“雲天長大了。”

也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隻是……

兩人之間始于算計，隔閡頗深，而那人方才又……

最開始，雲天隻是收服的仙靈，終日在他的身邊。

後來他要轉世，不知何日回來。

漫長的時光中，他在征求雲天意見後，将碧海雲天秘境送給他，并設置出世時間。

有萬千靈獸以及仙界弟子作伴，秘境裡遼闊無垠，他想，雲天會開心很多。

雲天一直都很寂寞。

在被遇到他之前，雲天獨自飄蕩在世間，無人察覺，千千萬萬年。

轉世前，他拜托他看着秘境，好布置這一道神識，卻沒想到反而讓雲天和赤霄有了接觸機會。

“哥哥，是你幫我拿回的秘境掌控權吧？”

明引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喟歎出聲：

“雲天是想問，那人的情況嗎？”

雲天臉上沒了孩子氣的笑容，神情凝重，倒是應了明引的那句話。

他經曆了這許多，到底回不去從前那般天真無憂的模樣。

他和赤霄之間也一樣。

“是，哥哥。他怎會如此輕易放棄秘境？莫非是被哥哥打跑了？”

他下意識不想其他的可能。

隻是依他對赤霄的了解，那人對秘境不死不休。

此刻全然沒有反抗的痕迹，卻莫名讓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雲天希望他活着嗎？”

被明引直白地詢問，雲天沉默好半晌，才搖了搖頭，啞聲道：

“我不知道，哪怕在我将要陷入永恒沉睡的時候。隻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想讓他得逞。”

甯死也不願。

那人騙了他，騙走了他的所有，除了秘境。

他無法控制雀躍的心，便隻好固執地守着剩下的秘境。

唯有這個，他還能掌控，不至于一敗塗地。

雖然他在他面前早就潰敗。

明引無奈歎息，擡手間，赤霄虛幻的一縷神識出現在兩人跟前。

雲天昏睡，他幫助赤霄歸還秘境的掌控權。

原本該魂飛魄散的赤霄卻憑借着驚人的執念，保留了一縷脆弱不堪的神識。

他擡手，觸及到他的那刻，偏執的聲音傳來，一直重複着同一句話：

“雲天會不會寂寞呢？放心不下……”

他說好，要永遠陪着他的……

聲音越來越低，語氣中的偏執不甘卻尤甚。

明引看着一旁在昏睡中不自覺蹙眉的雲天，到底還是庇護了即将消散的神識。

罷了。

赤霄已經為他的行為付出了代價，幾近魂飛魄散，神識也不知何日清醒。

哪怕上誅仙台，這後果也足夠了。

至于剩下的這縷神識，無論如何，都得由雲天來處置。

哪怕雲天選擇不庇護，任由他消散。

……

赤霄閉眼沉睡，雙手成拳枕在身下，眉頭緊蹙，好似陷入了無盡的夢魇之中。

“他自願獻出掌控的秘境，本該消散于世間，卻陰差陽錯留下了這縷神識。”

雲天瞪圓了一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怎麼……怎麼會……在他眼裡，秘境不是最重要的嗎？”

重要到，甚至可以毫不留情地利用他、欺騙他、戲弄他。

赤霄如今這麼輕易放棄一切。

秘境，性命，還有他……

倒叫雲天覺得荒謬。

他因此受到的種種傷害算什麼？

雲天搖頭，心裡止不住重複道：

想必是在絕對實力的威壓下，赤霄隻覺無望，不願親自去受這一敗罷了。

赤霄是如此傲慢的一人，如何能自願為他做到這地步呢？

可他知曉，明引從不會騙他。

明引沒有等雲天平複思緒。

在他淨化魔氣，救雲天，保下赤霄後，他的身影便虛幻了許多。

因此他接着道，語氣滿是長輩放心不下和不舍：

“雲天，赤霄随你處置。隻是此後，雲天可要長點心眼，切勿再被哄騙了。”

以赤霄這情況，永遠不可能欺壓雲天了。

這之後兩人如何，那便全然看雲天的意思了。

顧不得紛繁的思緒，雲天着急地攥緊明引的衣袖，“哥哥是要離開了嗎？”

他看出眼前的明引隻是一縷即将消散的神識了。

明引安慰道：

“哥哥的轉世，想必雲天也見到了吧。不要傷心，終有一日，我們會再見面的。”

“魔尊在一旁虎視眈眈。雲天願意保護他嗎？”

“我願意，哥哥……”

話音未落，明引的身體便一點點消失，連帶着撫摸在他頭上的溫暖的手一起。

“抱歉雲天，哥哥要再次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