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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枕山栖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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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納德的教官這兩天發現,最讓他省心和驕傲的學生好像總是發呆,雖然倫納德的體能訓練和理論課還是非常優異,偶爾被老師點名起來回答超綱的問題能夠對答如流,可這也掩蓋不了倫納德總是目光發直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事實。

他這個樣子,真的很難不讓蟲懷疑他是偷偷把光腦帶進了學校。

要知道這裡可是軍校,有着世界上最嚴密的監控設備,真的有蟲、尤其是軍校生可以突破這裡的層層守護,把光腦偷偷地帶進來嗎?老師很快就感覺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謬。

這位可憐的老師卻不知道,其實他的猜測已經無限接近于真實。

西部的網絡安全幾乎領先于整個蟲族,有“帝國鐵壁”之稱。早些年的時候,霍爾領主非常有先見之明地籠絡了一批相關領域的專業蟲族,耗時多年不斷地升級優化西部的軍用網絡。西部全員皆兵,軍用網絡和民用網絡的界限并不分明,隻是有些權限不對蟲民開啟而已。

作為現役軍雌,倫納德的老師不相信有蟲族能夠突破軍部網絡的監控,堂而皇之地将光腦偷渡進學校,也不相信倫納德這樣優秀的鐵血軍雌會帶頭違反軍紀校規,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這些天來,倫納德始終憂心忡忡,除了他實在是有些針對伊利亞的分離焦慮症之外,還因為伊利亞這一次可能會見到母樹。

倫納德對母樹沒有絲毫的好感,倫納德已經可以确認,伊利亞的到來是母樹的刻意為之。如果僅僅如此的話,倫納德非但不會想着去毀滅母樹,甚至會對母樹心存感激。

可是母樹一次又一次地從他身邊帶走了伊利亞,還說什麼天降大任于他,讓他一次一次地失去,隻是為了錘煉出蟲族大元帥的心性,讓他可以真正地從愛一隻蟲變成愛全體蟲,繼而帶領整個蟲族走向更加輝煌的未來。

倫納德對于這個說辭隻覺得可笑——多可笑呀,他奪走了他最珍視的東西,卻還想要試圖讓他去愛這個世界,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即使是母樹,也不可能便宜占盡吧。

然而現在伊利亞還隻是将他當成是幼崽,而他還沒有正式進入成熟期,也的确是幼崽沒錯了。倫納德實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樣的立場能夠将伊利亞留下,讓他不去參加那什麼愛蘭裡索大會。

倫納德不是沒有做出過努力,他甚至不惜加重自己的病情,以此想要絆住伊利亞的腳步。可惜的是他的身體素質太好,伊利亞對他的病症研究得又太透徹,如果是裝病或者是故意讓自己生病,伊利亞一定會看出來。那樣伊利亞一定會生氣,倫納德并不想給自己留下這樣的隐患。

思前想後之下,倫納德也沒有想出什麼合理的借口與好方法,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伊利亞踏上了參加那個關于母樹的活動的飛船。

事已至此,倫納德隻慶幸自己做了多重準備,他在伊利亞身邊四十多年,并不是每天隻會撒嬌弄癡。倫納德用遠超常人想象的耐心與手段在伊利亞的身邊編織出了一張巨大的網。至少就像現在,他想監測伊利亞的一舉一動,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像是巨龍在守護着他唯一的寶藏,隻有将寶貝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倫納德才能夠真正的安心。

伊利亞在飛船的房間之中真的沒有做什麼事,他倒頭就睡,用來補充被抽幹信息素後過度流失的精力。而倫納德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從伊利亞睡着一直到他醒來。如果沒有旁人打擾,特指沒有軍校的老師提問的話,倫納德的眼睛可以一眨不眨地盯着這個畫面。

伊利亞醒來的時候,飛船已經到了東西南北四部交彙的位置。之所以叫做愛蘭裡索大會,是因為此地便是名為愛蘭裡索,是母樹生長的位置。

整個蟲族大陸是一塊規整的四方形闆塊,被近乎平均地分成了東南西北四部,而在中心位置小小的一個愛蘭裡索,卻紮根着蟲族最為神聖的母樹。愛蘭裡索不像是一座城市,反而更像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愛蘭裡索的占地面積其實不算小,根據伊利亞的觀察,這裡大概相當于他所在的西部中心城市的一半。不過西部的中心城市人口密集,這裡卻沒有一隻蟲居住,隻有北部的蟲族會定期輪換守護着這裡和愛蘭裡索外圍。

守護母樹,這是北部蟲族的責任。

和其他的幾個軍事大陸不同,其他各部的領主向來是能者居之,無論是靠智慧、公信力還是靠武力,總之各部将最強的一脈奉為領主。

而北部則不同,北部地廣人稀,常年積雪,一年之中四季并不分明。别說這裡不具備一個區域高度發展的全部條件,可能就連生存都是一種問題,但是當初劃分大陸的時候,北部的首領毅然地就選擇了這裡,因為這裡的四季寒冷,正适合光明女神蝶的生長。

說起來非常離奇,光明女神蝶一生追求光明,然而它們的生長卻需要冰雪。光明女神蝶一脈的蟲族在幼年時期是被長埋在雪地的。而和其他各部不同,其他各部依賴于雌蟲與雄蟲的□□行為繁衍後代,而北部并不需要。

光明女神蝶的特性就是永生。每當一隻光明女神蝶感受到了衰弱,它就會重新化為蟲繭,在地下沉睡一段時間,待到重新破繭而出,就又是全盛時期的樣子了。

别的蟲族是通過蛻變來延長生命,而光明女神蝶它們是直接破繭而擁有無窮無盡的生命。當然,這種“無窮無盡”或許有些以偏概全,畢竟沒有蟲真正見過論證過光明女神蝶到底能活多久,也就無法驗證這種永生方式是否真的可行了。

總而言之,北部的蟲族一直擔任大祭司的職責,從蠻荒時期開始就一直都神秘至極。再加上他們常年久居風雪之地,不與外界交往,能夠了解那裡的蟲就更少了,對于他們的描述隻是玄幻的寥寥數語。

但是毫無疑問,身為蟲族的聖子,北部和母樹的聯絡更為密切,因此守候母樹的責任責無旁貸地落在了北部族群的身上。

對于其他各部,伊利亞當然是有些好奇的,但是好奇心和他想與家人相見的迫切心情比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伊利亞一下飛船第一反應就是四處尋找東部的艦隊。可惜的是,他的确找到了東部參加愛蘭裡索大會的隊伍,甚至在其中發現了好幾個熟悉的身影,卻并沒有看見他的雄父。

即使是這樣,伊利亞也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沒有貿然上前去打招呼。他能說什麼呢?說“我是你們領主未來的雄子”麼?這種場景光是想想就覺得非常尴尬,伊利亞拒絕進行如此恐怖的假設。

好在無論如何,伊利亞還是跟其中的一隻蟲搭上了話,這位就是他日後最好的朋友蘭瑟的雄父。

别問他是怎麼認出來的好嗎?其實也太好辨認了,這位雄蟲閣下和蘭瑟有着如出一轍的卷毛紅發,在人群之中真的非常紮眼。

更何況,伊利亞和蘭瑟是真要好,他可太了解蘭瑟了。蘭瑟本身就是個小喇叭,他還一臉自豪地給自己介紹過他們家的大喇叭——也就是他的雄父。

當然,“大喇叭”什麼的,也就是蘭瑟本蟲敢這麼叫。伊利亞很懷疑如果他真的這樣和自己朋友的雄父打招呼的話,會不會先被揍得屁股開花?

現在的場景并不容他想七想八,眼看着蘭瑟的雄父就要收拾收拾跟着大部隊離場,伊利亞連忙一把扯住了蘭瑟雄父的袖子,故作輕松地随口向他提問,好像真的就是在閑聊:“嘿,兄弟,你是東部的蟲嗎?我是西部的。”

“有話直說,拒絕套近乎。”

沒想到蘭瑟的雄父倒是比蘭瑟的脾氣要更加火爆一些,被伊利亞攔住,他那蠍子一樣的尾勾不耐煩地甩來甩去,一頭紅色的小卷毛非但沒有弱化他身上淩厲的氣勢,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像是燃燒着的火焰了。

這一刻,伊利亞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蓦然被小時候蘭瑟的雄父捎帶着一起給他開家長會帶來的恐懼所支配。

伊利亞:麻爪中,勿 c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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