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鬥酒少年收劍歸鞘,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莫遠拉下布條,隔着人堆看見了那眼熟的白衣鬥笠,忽然聯想到了一朵巨大的白蘑菇,然後被自己這個想像逗樂了,遂彎腰捂着肚子笑起來。
薛涼月看着他,隻覺莫名其妙,心想這人有病吧?
笑罷,莫遠晃晃悠悠走到薛涼月身畔,“你幹什麼下來了?”
“大俠。”薛涼月柔聲道,“我料想您去樓下借個藥爐,應當不需要整整一個時辰。”
莫遠挑眉,湊近他耳畔,“怎麼着?想我了?”
“……”薛涼月微微後仰,皮笑肉不笑,“莫兄多慮了,不過是擔心你去武林盟,拿我的人頭換懸賞去了。”
莫遠又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阿月,為夫若是在乎懸賞,何不直接将你人頭取下,放在皮袋裡豈不是更易于攜帶?”
薛涼月緩緩道:“或許是……路上一個人看星星太無聊?”
“……有道理。”莫遠伸手指向北方一座八角樓,扭頭朝薛涼月陰恻恻笑道:“看來薛門主對武林盟總署神往已久,為夫馬上帶你去瞧瞧。”
薛涼月自然敬謝不敏。
林況等人在後頭看了半天,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被這二人之間奇怪的氣氛搞得一頭霧水,終于忍不住問出了聲,“呃,莫兄,這位是?”
莫遠轉頭答道:“我夫人。”
“哦……啊?!”
林況看着那位“夫人”,呆立兩秒,“嫂子……嫂子呃,身形甚……”
莫遠打斷他的話:“他是男人。”
林況:“……”
林況不懂,林況大為震驚。
秋長楓盯着薛涼月,在後頭跟蕭鹭嘀嘀咕咕:“你覺得他有沒有點像那個……”
蕭鹭點點頭,皺眉:“身形幾乎一模一樣。”
正當他們打算湊近一探究竟,肩膀卻忽然被人按住,兩人均是一愣,齊刷刷回頭望去。看待清來人,兩人頓時眼眸圓睜,脫口驚呼:“師父!?”
來人一襲白色道袍,丹鳳眼,長相俊秀,神色卻格外冷淡,眉宇間一股霜雪之色。
此人正是松風下二代弟子之首,清玄老祖座下大弟子林過,道号奉雪。
林奉雪皺着眉頭,輕聲叱道:“你們倆在幹嘛呢?誰準你們來酒坊的?!”
蕭鹭立馬一指林況:“師父明鑒,我們倆是來尋小師叔的!”
聞言,林奉雪擡眸看向林況,神色更冷了,林況一看見他,頓時顧不得大為震驚了,慌忙閃到薛莫二人身後,滿臉驚恐,口裡叫道:“莫兄救我!”
林奉雪目光移到莫遠臉上,微微一愣,“你是……”
莫遠抱拳笑道:“林道長,久違了。”
林況上下打量他一番,眼中閃過幾分驚豔,随後他抱拳回禮,緩聲道:“莫六俠,幾年不見,你居然已經邁過了那道“聖”的門檻,當真是劍道奇才。”
莫遠微微一笑:“過獎。”
他朝鬥酒少年放下離開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剛剛入門罷了,離真正的‘劍聖’還遠着呢。”
林奉雪立刻了然,雙眸一沉:“剛剛陳閣主來過?”
莫遠微微颔首。
“這次武林大會真是卧虎藏龍……”林奉雪微微一歎,他擡眸瞥一眼莫遠,“莫六,你真不考慮來我們松風下嗎?”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挂名長老不必守六戒。”
“不必了,在下一個人閑雲野鶴慣了,不喜歡挂在什麼門派下頭。”莫遠語氣不鹹不淡回絕。
他微微一笑,眼裡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諷刺,“林道長這些年倒是很為松風下着想,不過在下還是更欣賞二十年前的那個林過。”
聞言,林奉雪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林況和秋蕭二人面面相觑,大氣也不敢出。
定定地看了莫遠片刻,林奉雪移開目光,冷聲對松風下三人道:“走吧,其他人等着了。”
林奉雪從莫遠身畔經過,卻聽那布衣劍客突然出聲,語調很平靜:“楚秀在歸雪樓,這次恐怕也來了龍首山。”
林奉雪聞言臉色愈加陰沉,他微微攥緊了拳頭,“不勞莫兄提醒。”
聽到“楚秀”兩個字,林況瞪大了雙眼,從莫遠身後竄出來,一路小跑,跟上林奉雪步伐,“喂喂喂,師兄!你認識秀秀姑娘?!欸,怎麼不早說!”
林奉雪更加心梗,一把拎起師弟的耳朵,怒氣沖沖:“早說?幹什麼?!給你們牽線搭橋嗎?你要是把追姑娘的心思放半分在練功上……”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離去。
“……”
“卡嚓。”
薛涼月站在莫遠身側,手捧一袋五香瓜子,嗑得津津有味,自林奉雪現身開始,畢畢剝剝聲就不絕于耳。
莫遠回頭瞥他一眼,“……在哪買的?”
薛涼月彎了彎眼角,嘿嘿一笑:“客棧樓下。”
莫遠追問:“錢從哪來的?”
薛涼月:“……”
莫遠出手如電,在薛涼月厚厚的狐裘内側一摸,勾出兩顆碎銀子,擡眸挑眉笑道:“薛門主好手法,那錢袋經你手不過半刻鐘,就被揩走了一半。”
薛涼月立刻眼眶微紅,泫然欲泣,“夫君,你不講理,且不說尋常人家都是做妻的管賬……哪怕是丈夫,也總該有些私房錢以備不時之需。”
聞言,莫遠伸手入袖中,摳摳搜搜摸出三個銅闆,鄭重放進他手心裡,道:“喏,拿去,私房錢。”
“……”薛涼月面無表情将銅闆塞回他手裡,柔聲道:“莫兄,這筆巨款您還是自個兒留着吧。”
他嗑着瓜子朝客棧方向走去,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莫遠挑了挑眉,追了上去,笑吟吟道:“喲,生氣啦?”
薛涼月别過頭,呸一聲吐出瓜子殼,并不理他。
莫遠湊近薛涼月耳朵,下巴懶洋洋靠在他肩頭,笑着低語道:“娘子,你生氣真好看,以後多生點,為夫愛看。”
薛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