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元姐兒,怎的這樣快,那頭田地的黃闆已經插好了?”
喬元笑道:“裡正寬心,那裡頭的地闆結了不好插,我們正打算先去别的地兒呢。”
裡正點點頭,未覺不妥道:“那便辛苦你了。”
喬元看了眼陳朗道:“還未下地勞作,算不得辛苦。”
陳朗在一邊連連賠笑,背上被冷汗浸透,他生怕這姑娘直接就将他拿将她的事兒抖落了出去。
别過裡正,喬元一行人的車轱辘軸接連着往村外走,陳朗臉上連強撐起來的笑容也沒了。
不是,玩兒真的啊!
他急急沖上到前頭,攔住喬元的牛車,深躬一禮道:“喬姑娘,方才是我有眼無珠冒犯姑娘了,姑娘既是來治蚜害的,煩請姑娘可憐則個,先行去地裡罷。”
喬元用手撐着下巴,一派閑适,“還是不了,我一介女兒身,哪裡管得了古崖村這偌大的田地。”
眼見牛車又要往外走,陳朗心一橫,竟是想跪下。
喬元可不敢讓他真跪下,兩村是近鄰,因着這點子事兒鬧起來不好看。她溜驢一樣的溜着陳朗走也有些時候了,她看着身後的衆人道:“陳大哥盛情難卻,我們要不就留下來?”
一行人面忍笑意,俱盯着喬元,等待她發話。
喬元清咳了幾聲道:“裡正吩咐,蚜害要緊,那便先去治蚜罷。”
陳朗面上這才有了些血色,他道:“我這就去将人都集合起來,都聽姑娘吩咐。”
見陳朗松了口氣,喬元笑的促狹,“對了,真不用我去換伯石叔?”
陳朗此時真想給當時說話的自己兩個巴掌,他賠笑道:“不必不必,想來伯石還有事要忙,姑娘越在他前頭來,定是比他更懂如何治這蚜害。”
喬元滿意地點了點頭,順坡下驢調轉車隊往回走去。
一行人又路過方才陳鎮懷的屋子前,裡正見狀,又出來問道:“元姐兒,你怎的又回來了?”
喬元坐在牛車上笑道:“要不說這古崖村人人習武呢,我們才走這一會兒功夫,陳大哥便說這地已經被鋤的松軟下來了,我們還是先去這邊插黃闆治蚜子。”
喬元一行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徒留裡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雖喬元沒有明說,裡正卻也知道她必是遭到刁難了,但看她這副樣子,想必是沒有吃虧。
裡正知道喬元的意思,沒有聲張,樂呵呵的接着同陳鎮懷喝茶去了。
事情雖驚動了裡正,但至少沒有鬧到明面上讓大家難堪。且有了喬元的這一通威懾,陳朗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拿喬,後頭插黃闆的事兒倒是順順利利的進行了。
石灣村一行人在村裡時便和喬元學了些東西,此番到了古崖村,又得她親自指點,這會兒子功夫已經能把握好黃闆的密度分配及高度把控了。
喬元下地看了他們分管的各處麥田,黃闆插的又整齊高度又合适,看來她可以安心放手了。
——
石灣村西。
離着村子莫約有三四裡路的角落,有着一間稍顯破敗的茅屋。
此刻茅屋前的台階上,正金刀闊馬地坐着一個男人。
男人單手随意地撐在地上,另一隻手裡握着一塊黃色的木片,木片上帶有粘膠,面上沾了些蚜子。
他骨節分明的手将木片翻動着,神色裡透着一絲探究。
有人從屋裡走出來,面有長須,兩鬓斑白。若喬元在場,定能認出他是那日在陳吉處見過的老人。
紀師腳步輕健,上前踢了男人兩腳,“起來,幫我将這些柴火劈了。”
江稷回頭,笑道:“我可是堂堂巡檢使,你叫我劈柴?”
紀師面色不變,“就是你爹來了,今天也得給我把這柴劈了。”
江稷笑的無奈,“行,我這便去。”
說罷,他拿着黃闆,對紀師道:“對了,這東西哪裡來的?”
紀師擡眸看了一眼,“今日陳吉送來的,說是石灣村現在各處都在發放,用來治蚜子的。”
“可知這東西是誰做的?”江稷又問道。
紀師想了想今日陳吉所說,“似是陳吉好友的女兒,叫……喬元。”
江稷聽完,若有所思的點頭。
楚津的情報沒有錯,果然是她。
這人有些意思,手上這黃闆看着簡單,治蚜效果卻是立竿見影。
沒成想還真讓周進找到了個能人。
江稷面色微沉,看來,他得找個機會同她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