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喬元如此說,放完素面拿着承盤準備去廚房的周素,登時被門檻絆了一下。
喬元忙問道:“阿娘,可有傷到哪裡?”
周素回身擺手道:“無妨無妨,你同大人先吃着,你爹還在後頭炒幾個小菜,我馬上便端上來。”
喬元不疑有他,招呼着江稷開始用飯。
這段時日,在外頭吃的雖是山珍海味,但到底比不過自家的一碗清湯面。
湯面入口,喬元滿足地眯了眯眼,是家的味道。
見喬元吃的津津有味,江稷也夾了一筷放入嘴裡。
普通的清湯面,加了點豬油做底子,同他從前在京裡吃過素面相比,味道差了一截。
可在這樣的春夜裡,昏黃燈火映照着喬元的面容,江稷覺得,這也好似也别有一番風味。
從屋内走出的周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快步往廚房走去,她得緊趕着要将這消息告訴自家郎君。
誰能想到,這位大人原來不是巡檢使的普通官吏,而是正兒八經的巡檢使。
天夭了,她家元姐兒是從哪兒惹了這樣一尊大佛回來。
小菜被接連端了上來,有風腌小菜,也有去年年節省下的臘肉。周素還特地用野蔥炒了幾個雞蛋,又香又好吃。
讓喬長平帶着喬永言先睡,收拾完廚房的喬滿山同周素一齊在堂屋作陪。
喬滿山提了一壺酒上來,先給江稷倒上一杯,再給自己滿上,他沖江稷一禮,一口氣将滿杯酒喝下,“這段時日,多謝大人照顧我家元姐兒。這丫頭粗笨,一路上怕是給大人添了不少麻煩,還請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怪她。”
江稷微微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味道粗糙刺喉。他将杯盞放下,瞥了眼喬元道:“喬姑娘很好,她非但沒給我添麻煩,還替整個後塘鎮的百姓辦了件實事,此刻怕是多的有人想要感激她。”
沒想到江稷這麼上道,喬元帶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他,這人今日怎的這樣好心。
聞言,喬滿山面上的褶皺松了些,他沒往江稷杯裡添酒,而是自己又面向他滿飲幾杯,絮絮說了些感謝的話。
這頓飯吃了小半個時辰才結束,喬家幾人将江稷送至門外,黑馬在外頭的路上打了個響鼻,似是對這長久的等待有些不滿。
看着江稷翻身上馬,喬元這才道:“夜深露重,大人回去路上小心些。”
江稷點頭,沒再說話,他修長的雙腿一夾馬腹,黑馬跑了起來,沒幾步便消失在喬家幾人眼前。
這尊大佛一走,喬家人的面上不約而同地放松下來,周素親親熱熱地挽着喬元的手,“元姐兒,咱們快回家,阿娘已經給你燒好熱水了。”
喬元笑道:“多謝阿娘,不過先不忙洗漱,我還有樣東西想給你們看。”
同爹娘一起回到屋裡,确認門窗關好,喬元這才将包袱裡的一個木盒子拿了出來。
一打開木盒,上頭的一層銀錠讓喬滿山夫妻倆差點驚叫出聲,喬元将銀錠取出,露出藏在下頭的珠翠首飾。
“爹娘,這是我此次同巡檢使出去的酬勞。”盒子裡擺放的是有一半多是嚴紹當日給的酬金,剩下的則是江稷給的酬勞。
喬元當日便想過,這錢江稷拿大頭,她隻分些,也足夠她一家人過個好年了。未曾想江稷不僅沒收,還給她添了不少。
現在的喬元,自覺富有的很。
“這這——”周素險些一口氣緩不上來。
這銀錠也太多了,這得多少錢呐!
喬滿山同樣立在一旁說不出話來,他家這女兒,比他往上三代加起來都有出息!
滿意地看着爹娘的反應,喬元會心一笑,有了錢,才有好日子。
——
離開喬家的江稷,第一次覺得夜有些太長了。
他沒有趁着月色回到巡檢司,而是去了紀師處。
紀師屋裡的燈已經熄了。
江稷不管那許多,推開門倒頭就躺在外頭的小榻上。
阖眼躺了會兒,江稷聽到一陣腳步聲。
紀師舉着油燈走到他面前,用腳踢了踢他,“這麼晚過來作甚。”
江稷不答。
紀師湊近他身邊,聞了聞道:“你喝酒了?”
江稷這才睜眼,朝他道:“抿了幾口。”
紀師嗤了一聲道:“你若是想死,便多飲些酒,這樣才好走在我前頭。”
江稷眉峰緊蹙,眼中冷得像山巅上的霜雪,“放心罷,仇還沒報,我怎會這麼輕易就死了。”
紀師不再搭腔,轉頭從裡屋抱了一床毯子丢了過來。
“蓋着,别凍死在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