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元快步走到李絨面前,連呼吸都來不及平複便道:“我能收你為徒。”
李絨一聽,面上爆發出巨大的驚喜。“當真?”
喬元點了點頭。
那婦人聽不懂她們在說些什麼,“什麼徒弟不徒弟的,快,絨姐兒,我們走。”
李絨被她拉着有些踉跄地往前,卻回頭帶着笑意同她揮手,“師傅,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絨姐兒!”
看着母女二人遠去的方向,直到她們消失在拐角,喬元這才擡步往回走。
她知自己能留在金台縣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也明白自己方才的決定有些莽撞,但讓她親眼看着一個才上初中的小姑娘去嫁人,喬元忍不下這份心。
待她重新走回問訊處,卻發現自家人已經等在門口了。
“這便是二姐姐在的地方?”問訊處門前,喬永言拉着喬長平的袖口問道。
“是了,這處還是知縣大人賞的呢。”喬長平回道,語氣滿是自豪。
“哇!二姐姐好厲害!”喬永言邊蹦邊拍起手來。
“爹娘,大哥,永言。” 在幾人後頭的喬元收拾好情緒,開口道。
周素驚喜回身,“元姐兒,你這是去哪兒了?”
“去那處送了點東西。”喬元道,“對了,你們怎的都來了?”
提及此事,喬家人的面上多少都有些羞赧。
還是周素站了出來道:“他們忍了一天,就想來看看你這問訊處。而且……我們聽說……”
“元姐兒,你被嚴大人收為徒弟了?”喬長平搶了周素的話。
喬元當初瞞着家裡人,便是因為這事兒在她沒到京城前,都還會有變數。可如今周進已經透了底,她也不能再瞞着了,喬元點頭應道:“是。”
聽她應下,喬家衆人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天呐,我今日在聽别人的時候還不敢相信,沒想到還真是我們家元姐兒。”
“我們喬家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元姐兒,今日想吃什麼,隻要你說,阿娘全都給你做出來。”
“二姐姐,二姐姐我長大了也要同你一樣。”
一家人的嘴興奮地停不下來,他們邊說着邊幫喬元将問訊處簡單收拾了一下,待關好門窗,又一路叽叽喳喳地回到了青石巷。
到了晚間喬家更是熱鬧,周素用盡渾身解數,做了一頓色香味俱全,賣相極佳的飯。
家裡的男丁們拿了酒出來慶祝,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連喬元都被勸着喝了一杯。
好容易鬧騰完,留下男丁們在廚房裡收拾,喬元便先回屋洗漱。
對着燭光脫了外衣,她才發現袖裡有個東西硌得慌。
後知後覺想起來,似乎是江稷今早送她的錦盒。
白日根本沒時間讓她拆開來看,如今夜深人靜終于空閑下來,喬元把那盒子小心打開來。
裡頭放的是一支制作精巧的蝴蝶簪子。
喬元将簪子拿在手上細細打量,簪上的蝴蝶制作地很是精細,一對翅膀在燭火下閃閃發光,不論轉到何種角度都是流光溢彩,而簪子下頭墜的流蘇,則是用一顆顆小巧圓潤的珍珠制的。
喬元将簪子拿在手上晃動一下,蝴蝶色彩變幻,珍珠流蘇前後浮動,畫面極美。
喬元湊近細細分辨了一會兒,才驚覺制作蝴蝶翅膀的材料像是螺钿。
她從前隻在博物館見過實物,當時見到就已經被驚豔,如今自己親自上手賞玩,再度被傳統技藝的精湛刷新了認知。
金台縣不近海,想要得到這樣的螺钿簪子,怕是要費好一番功夫。
沒想到江稷送的這份禮物這麼貴重,喬元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收起放了回去。
就沖着這支簪子,她也得給江稷送來的鹽堿地問題一個滿意的答複。
對着書冊一直熬到深夜,喬元這才拖着腳步躺到了床上。
外頭月光明亮,她的睡意反倒被驅散不少。
不知怎的,喬元想起李絨那張圓圓的臉龐來。
整個景朝,不過姑娘十四五便成了人婦,這樣的事情太過稀疏平常。
這是一個她一直知道,但卻一直忽視了不敢面對的問題。
自己能過的這麼恣意,不過隻是因為‘投胎’在了一戶好人家,兄友弟恭,父母慈愛。
可那些女子呢?
喬元在床上輾轉反側,有些難眠。
自己一開始不過是想治蚜害,賺到錢,讓家裡過上更好些的日子。但如今她已被嚴維運收為弟子,不日就要進京,手裡也攢下了不少銀錢。
那她,可能為那些不願嫁人的女子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