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元給的錢不少,張班主更是鉚足了勁兒幫她宣傳。
打李琴娘走後,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問詢的人。
不過說來也怪,後頭來的都是家裡的父母幫着問詢的,喬元等了一個下午,再也沒見到同李琴娘一樣孤身來的姑娘。
沒有姑娘來,嬸娘倒是來了一堆,張口閉口都是問能不能讓自己家兒子也跟着學的。
還美其名曰,“丫頭學東西哪有小子快,小子學了手藝好傍身,丫頭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喬元都被他們給氣笑了,她道:“我這是女學,隻要姑娘。”
嬸娘們饒是軟硬兼施也勸不動喬元,隻能退一步兀自說道:“反正都是女人,我們也成,不若也算了我們進去。”
喬元不想再同他們糾纏,當即就喊了自家大哥拿了棍子黑臉候在門口。
喬長平這些日子常常往鐵匠鋪跑,也算是半個學徒了,隻要不開口說話,高挑的身闆很能唬人。
有了他在,嬸娘們到底是不敢再自說自話。
等這批人一走,喬元就加了條規矩,想要入學,必須姑娘自己來問。
她創辦女學,一則是想救一救那些想要自食其力,不願嫁人的姑娘;二則,也是為了把自己掌握的知識惠及大衆。
至于那些來了隻想賺錢貼補家用,或者是想要謀得漁利的人,不在她的選擇範圍之内。
怕喬元受欺負,到了時間本該去鐵匠鋪的喬長平,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直到日落西山,兄妹倆才收拾好回家。
晚間用完飯,喬元照例坐在桌案前,挑燈寫鹽堿地種植農作物的規劃。
從怎麼改良土地,到作物選種,再到進一步管培,喬元寫的很是詳細,又重新推敲了幾遍細則,确認流程沒什麼問題,她這才阖上書冊。
燭火下,一旁嚴維運給的書冊,頁角上已經被喬元翻得起毛邊了。如今已然過了大半個月,想起嚴維運走時說過的話,喬元思忖着,自己也該寫一封信去問問才是。
翌日一早,喬元讓喬長平先去農事問訊處替她看着,自己則繞道去了縣衙。
因着蚜害和嚴維運收徒的事兒,周進最近是喜訊不斷。不僅州裡的封賞下來了,他舅父還特意遞了口信給他,說今年怕是升遷有望。果不其然,最近有不少多年沒有交情的同僚,非說是路過金台縣要延請他吃上一桌席面。
昨日又宿醉一晚,直到吳才特意來請的他,周進才睡眼惺忪地起來。
拾掇好到了堂上,一見坐在凳子上喝茶的喬元,周進猛地打起精神來,“喬姑娘,今日怎的有空來縣衙?”
如今喬元就是他向上爬的淩雲梯,如何能放過。
喬元擡眸看了周進一眼,笑道:“想來我是來的不巧了,瞧大人日理萬機,眼下都黑了一圈。”
周進在一旁幹笑着打哈哈,“姑娘可别打趣我了,縣衙不過老樣子。倒是姑娘那問訊處,最近瞧着很是熱鬧,昨兒個鑼鼓響得我在縣衙裡頭都聽得見。”
喬元接着又同他寒暄幾句,這才切入正題道:“我今日來,是有一事想請大人指教。”
“姑娘但說無妨。”周進也沒坐上高堂,就近坐在喬元身旁的凳子上,側身聽着。
“前幾日,萬寶村的丁裡正找我,說是有商賈同他聯系,想要将農藥售到景朝各地。”喬元絲毫沒有隐瞞,直接将丁廣業說的話都透了。
周進聞言,手拍桌子面上一沉,“這事兒我都還沒理出個大概來,他怎的就敢就來撬牆角了!”
喬元不為所動,她吹了吹杯子裡的茶沫,平靜道:“知縣莫惱,丁裡正不過也是替人問詢。”
“沒想到,本知縣眼皮子底下也能出這樣的人物來了。”周進攥緊手,大聲喚了吳才進來,“去,把丁廣業這狗東西給我叫過來。”
吳才領命而去,沒走幾步,就聽得喬元阻止道:“等等。”
知縣大人氣得還沒坐下,又聽喬姑娘阻攔,站在大門處的吳才一時間不知自己是走還是不走。
“大人莫急。”喬元示意周進先坐下,“左右這事兒還沒談成,大人這般去請了丁裡正來,白白壞了大人同他之間的情分。大人若信得過我,我倒是有一個法子。”
“姑娘請說。”周進讓吳才先出去等着,有些不情願地坐下。
喬元道:“售賣農藥這事兒,咱們早晚都是要做的。既然要做,不如一開始就找最好的。”
“姑娘的意思是?”
“買撲。”
周進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
買撲其實就是現代意義上的招标,但在景朝,買撲的手續不僅複雜繁瑣,且因着多用于皇商,其中的細節更是鮮為人知,普通人很難做成完整的體系。
“隻是我對買撲知之甚少,不知道知縣大人可認知這方面的能人。”喬元道。
周進眯眼沉思一番,直到兩頰的肉都快堆成一團了,才道:“這事兒便交給我罷,不瞞姑娘說,我舅父是咱們郢州的戶曹參軍,買撲這事兒想必他定是熟悉,我且去信同他商量商量。”
喬元放下茶盞,笑道:“大人當真神通廣大,那這事兒便勞煩大人了。至于丁裡正那處,便由我去說罷。”
周進聽得喬元的吹捧,方才的郁色散了些,“我哪裡當得姑娘的誇獎,待姑娘入了京,我怕還要姑娘來提攜。”
喬元同他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