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來不及同紀師定下時辰,好在今日一早,張邃山巡街打問訊處過,給喬元遞來消息,說今日晚間紀師就會上喬家來。
聽他這麼說,喬元心下安定不少,囑咐喬長平中午回家記得說一聲,接着忙起自己手頭的事來。待送走來問詢的老農,眼見時辰差不多了,她這才上樓開始給女學弟子們上課。
比起初來幾天的不适應,經過這幾日的課程磨煉,姑娘們多多少少已經開始适應了這樣的節奏,學習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先生,我們今日學什麼呀?”見喬元從樓下上來,已經有姑娘按捺不住開口問道。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喬元昨日來上課,就有姑娘開始稱她為‘先生’。到了今日,大家已經都這般叫了。
喬元沖她們笑笑,背身在白闆上畫出大緻的輪廓,接着面向衆人道:“今日,我們來學蚊蚋。”
江稷昨日說南邊水患的事兒總讓她覺得有些不安,夏日漸來,水患過後,是蚊子和蒼蠅大肆産卵繁殖的大好時機。她早些将這些知識鋪墊下去,待真遇到那日,也不至于倉皇無措。
“蚊蚋?”
“我方才就打死一隻呢!”
“過了六月就到夏日了,屆時哪裡都是蚊蚋,先生快教教我該如何去除它們。”
“是呢,一被咬就會發癢,這東西真是我天生的冤家。”
下頭姑娘們俱是翹首以盼,等着喬元教她們有關蚊蟲的知識。
喬元也不賣關子,開始引入道:“先頭我們學過完全變态發育,還有誰記得這個概念?”
“我!我!”好幾個姑娘同時舉手。
喬元看了下頭幾人,點了邱月。
邱月雖說對蟲類依舊懼怕,但學起學識來,卻是一等一的快,隻聽她起身答道:“昆蟲在其生命周期中會經曆四個明顯不同的階段,卵、幼蟲、蛹和成蟲。這種發育模式緻使它們在不同生命階段具有截然不同的形态和功能,這便是完全變态發育。”
屬于現代社會的知識,出自于千百年前衣衫古着的姑娘口中。
古與今、舊與新時代的割裂感,讓喬元的心潮有一瞬澎湃。
她似乎,在做一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
邱月說完,在衆人的掌聲中落座。喬元收好心緒,點點頭接着道:“蚊蚋同樣屬于完全變态發育,但與先前我們介紹的螞蟻、蜜蜂等不同的是,它在成蟲之前,基本都在水中生活……”
夏風拂過檐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喬元在農事女學親手播下的種子,在一日一日膨脹,發芽。
——
永甯巷。
日頭高起,眼看着快到午時。
吳玉梅放下手頭的繡繃,準備做些飯菜好叫喬天寶吃了,這樣午後他也能小睡一會兒,歇上一歇。
單腳拖着笨重地鐵鍊,鐵鍊随着她的腳步,同地面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吳玉梅卻恍若未覺,很是習以為常地端了個木盆,準備打水洗菜。
還未出廚房門,她便聽到外頭有幾下極有規律的叩門聲。
她抓着木盆的手一緊,随手抓了木棍,在地上敲出了幾下同叩門聲相對的音節。
不多時,便有人翻身進來。
來人黑布蒙面,從懷裡掏出一把鑰匙遞到吳玉梅手裡,“我家主人讓我來告訴你,你要的東西他都已經準備好了。還有,昨日來你家那相師,同喬元極為熟識。”
驟聞此言,吳玉梅呲目欲裂道:“賤人!她想如何!還想找相師來咒害我家天寶不成?!”
黑衣人并未回答,隻道:“今日晚間,那相師會去喬家同她見面。鑰匙已經給你了,具體要怎麼做,你自己斟酌。”
言畢,黑衣人一個縱身,便離開了吳玉梅家。
“喬元,喬元!”手裡的木盆掉落在地,發出沉悶地聲響,吳玉梅有些瘋癫地不斷重複喬元的名字。
她的上下唇在快速顫動,忽得又很是大力地一碰,像是在咀嚼一塊生肉。吳玉梅站在原地念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的頭漸漸歪斜,有口水自她口中流出,反複念了幾次後,她忽的直起頭來,“代價,對,代價。”
越說這詞,她的眸色越亮,有些瘋魔似地在原地抱頭轉圈,“代價,對,喬元,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
青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