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哼一聲,這才朝向邱月道:“你既是聰明人,那我便直說了。”
他接下來所說的短短幾句話,讓伏跪在地的二人被冷汗浸濕了後背。
“我隻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可能辦到?”待說完話,少年又恢複成那副懶散模樣。
“小女……定不辱命。”邱月咬牙道。
她跟着爹到了這樣鄉野的地方太久太久,久到她已經忘記了京城街市是什麼樣子。
面前坐着的廣平郡王,是一個她在京城連面都見不上的大人物。可就是這樣的大人物,卻偏生同她在這樣的小縣城遇上了。
隻要她能抓住這次機會,就能一舉翻身,将往日嘲笑她的、看不起她的名門閨女一舉踩在腳下。
見邱月應得果斷,少年很是滿意。目的達到,他利落起身,撣撣衣服起身往外走去。
像是想到什麼,他忽得頓步。
在他下頭,跪着挪動的邱承明忙垂頭問道:“郡王可還有什麼吩咐?”
少年淡淡看了紅木椅一眼,開口道:“往後記得在這凳子上加一個金絲軟枕,不然硌得慌。”
說罷,他甩着袖子出了門。候在門口的宋正齊見他出來,恭恭敬敬遞上一頂黑色帷帽,護送少年入了轎子。
趴跪在地上的邱承明戰戰兢兢目送少年遠走,這才擦擦額頭上的汗,起了身來,坐到凳子上喘粗氣。
一旁的邱月也緩緩起身,坐在了他下手的位置上。
回頭看着女兒,邱承明心頭不禁五味雜陳,他忍不住道:“月兒,此番你實在是太過魯莽!你這般輕率地應下廣平郡王所吩咐的事,豈不是在同嚴氏為敵?”
邱月聞言,也不辯駁,而是直接跪到邱承明面前道:“父親,女兒自知此事太過草率,但這是我們能回京城的唯一機會了!”
憑她這段時日對喬元的了解,她隻醉心于昆蟲和農事,對别的一概無甚興趣。就算她是嚴老弟子,怕最後隻會和彭青一樣,在司農寺領個差事,蹉跎到老。
可廣平郡王是何許人也,他大哥,他生母,在這景朝權勢滔天。隻要能牢牢攀上這顆大樹,她何愁父親被免職連累全家。
“你……唉……”邱承明歎了口氣,最終還是起身扶了她起來,“好孩子,花一樣的年紀,讓你在這鄉野這麼久,實在委屈你了。”
“女兒不委屈。”邱月道。“隻要能讓我們邱氏再度興盛,讓女兒做什麼都願意。”
邱承明拍拍她的手,思忖良久後道:“罷了,你既應了這事,我們便要小心謀劃,千萬不能讓嚴氏發現端倪。”
“女兒謹遵父親教誨。”
另一側。
一頂不起眼的小轎從邱府偏門擡出,繞城往西走去。幾經輾轉,換了輛很是豪奢的馬車,這才往緩緩往醉仙居駛去。
宋正齊坐在馬車靠門簾的地方,有意無意地偷看着上頭斜倚着的少年。
少年淡淡瞥了他一眼,“有話就說。”
宋正齊正身,有些忐忑道:“主子,那喬元不過一屆農女,直接殺了便是,何必這般纡尊降貴地去尋一個沒落氏族合作?”
“蠢貨。”少年斜眼看他。“你當百年嚴氏是擺設不成?嚴維運那老東西睚眦必報,我若動手,隻要被查到蛛絲馬迹,怕是會連累大哥在朝野上受到牽連。”
“可我們何不找一些更有勢力的家族合作,邱氏如此沒落,那邱承明還是家中不得重用的次子,隻怕會壞事。”宋正齊道。
“邱氏是不夠格。”少年指尖拈着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聲音帶了幾分蠱惑,“但你知道嗎?隻有從高處跌落的人,才會為了向上爬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要的,不過是一把能為了權勢付出一切的刀而已。”少年舔舔唇角,盯着葡萄看了一會兒,随後一口吞而下。
宋正齊見狀,坐在一旁,不敢再吭聲。
半炷香後,馬車緩緩停在了醉仙居門口。宋正齊下了車廂,扶了少年下來。
二人還沒踏入醉仙居正門,就被路過的小販撞了個滿懷。
琳琅的小玩意兒掉落滿地,掙紮之中,少年的帷帽也被扯了下來,露出了他那張比女人更為白皙的臉。
隻一眼,小販便知面前這人非富即貴,他立時反應過來,跪在地上道:“貴人饒命,貴人饒命。”
可還未等他話音落下,小販便接被幾個大漢直接提去了一旁的暗巷。
宋正齊顧不得其他,忙将掉落在地的帷帽撿起,想重新戴回到少年頭上。
“不必了。”少年扯起嘴角,直接将帷帽丢到地上,往醉仙居内走去。
醉仙居對側的茶樓一角,江稷正端着茶盞,很是玩味地看着自己安排的戲碼。
但見到少年帷帽下容貌的一刹那,他的眼瞳猛然一縮,手裡的茶盞應聲落地。
竟然是他!
廣平郡王趙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