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安忙伸手扶着，勉強托住謝聞璟不讓他栽下去。

“謝大人！謝大人？”周月安開口喚他。

謝聞璟其實還是有些意識的，隻是許久未曾休息進食，一時沒撐住犯暈，緩過來後本欲起身，隻是被周月安托住，靠着她的肩讓他莫名放松，隻想就這般靠着睡一覺。

于是就這般賴着，不作回應，沒想到就真的安心睡了過去。

周月安她日日練琴，也不算得無力之人，隻是謝聞璟身形高大，又常年練武，這般扶着一人她也略顯吃力。

好在張虛進門看到，忙上前搭手将他扶回房中休息。

張虛無措地擰手，“周姑娘，我還要當值，大人要麻煩您照顧些許。”

周月安側眸，榻上之人面容俊秀，隻眼下烏青有些刺目，看樣子也是累極。

想到他對她也算照顧，于是便應下。

張虛感激道：“多謝周姑娘，大人這些時日忙着安頓流民，忙得腳不沾地，作息可亂，如今朝堂松了口，倒是可以安生些時日，大人也可好好休息幾日了。”

張虛走後，周月安守在門口，門開着，她沒進去。但裡頭若有聲響，她可察覺。

謝府并不奢侈，少有婢女，隻零丁家仆和為她所置的兩個丫鬟。都各司其職，像是訓練有素的軍士。

周月安斂眉，這些日子她雖在謝府，可若是出門也瞧得出來流民愈多，連城内西角都多了許多乞讨之人。

她不欲想前些年的動亂，隻是如今這副光景，周月安難不深想，她經曆的那是有心之人設計，那這一次呢？會是單純的天災嗎？

周月安眸色微沉，還是，又是人禍？

若是人為，為何高坐廟堂者總是喜歡利用平民織網做局，怎麼就忍心看百姓布衣身陷煉爐苦苦掙紮？

周月安強壓情緒，胸口微微起伏。

謝聞璟睡了一覺，醒過來時天色漸暗，周月安恰此時端着食盤進來，瞧見屏風後坐起的身影，動作一頓，轉身在案邊放下托盤，微微俯身：“謝大人。”

謝聞璟眉心微蹙。

謝聞璟走出屏風，在一旁看她，嗓音淡淡：“我早與周姑娘說過，不用這般拘謹。姑娘日後見我也不必處處行禮。”

周月安微愣，不說規矩守禮本是周家浸染，但這般恭敬謙卑卻是這些年磨出來的，周月安這些年為避風頭如履薄冰，處處恭敬忍讓以求安穩，不争不搶将自己困住不顧外界繁華。

她以為，她隻要這般就是保護自己，也可保護周家免再受苛責。

衆人也看到了她的乖順與疏離。隻是她忘了，周家雖家風使然，遇事與人，都以禮相待,但從算不上恭敬拘謹。端方周正的處世之道下不畏權貴剛直不阿才她父輩所行所為的含義。

她，好像快忘了自己也曾是周家嫡女。

見周月安蹙眉，謝聞璟走近，于案邊坐下，凝着那碗粥，開口道：“周姑娘，你是我的客，照顧我一日，謝某理當謝你。”

周月安回神，回拒道：“大人客氣了。月安未曾費心思。”

謝聞璟拾起羹勺，送了口粥至嘴裡，“周姑娘煮了粥，照看了我一日，也是盡力。”

周月安抿唇不語。

謝聞璟繼續道：“姑娘想謝某如何答謝？”

周月安望向他，他語氣似散漫似認真，周月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可觸及他眼神的堅持，周月安開口：“謝大人，我可否問你讨樣東西。”

謝聞璟聽後挑眉，應道：“好。”

話說完，謝聞璟一碗粥也見了底。

周月安想端起食盤，謝聞璟突然出手按下，他壓着她的腕，謝聞璟凝着那截皓白纖細的手腕，“周姑娘是何時養成的，”他語氣一頓，擡眸望她，“照顧他人的習慣？”

周月安一怔，素淨的指尖泛白，收回手。

她逃似的移開目光，站直身子，腦中閃過一絲迷茫。

謝聞璟起身，“周姑娘，在下想與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