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安身上衣物還有些濕,這般睡着并不舒服,她蜷了蜷身子,發出細微聲響。
謝聞璟目光落在她微皺的眉心,心中微動,他撐着地起身,緩緩走近,将周月安用大氅裹住,自己披上一旁半幹的衣裳。
多日未見,她似乎瘦了些,本來就單薄的身子似乎更加弱不經風,面色蒼白。謝聞璟認真地用視線描摹她的輪廓,眼神不自覺地柔和。
他沒想到她會來的,不過她竟然能來這地界,想必是借了皇上的令,謝聞璟看着她安靜的睡顔,唇角微彎,她比他想得更讓人驚喜,也更聰明。
隻是,今日之後,她怕是要被那些張開的獠牙盯上了,謝聞璟思及此,垂眸看周月安的眼神越發溫柔。
周月安醒來時,發現自己身上衣服和鞋襪都幹了,環視四周未見到謝聞璟的身影,她忙斂了下衣裳起身,欲出去尋他。
不等她俯身,她便聽到一聲輕響。
“周姑娘。”
周月安怔忡,她愣愣擡眸,外邊天光大亮,大雪已停,謝聞璟長身立于積雪之上,換了一身布衣卻仍遮不住渾身氣度。若非他面色仍蒼白,她都以為昨夜是一場錯覺。
謝聞璟俯身走近,見她眼神呆愣,不禁彎唇淺笑。
周月安回身,她微蹙眉,“謝大人,你受着傷……”
“在下知道。”謝聞璟艱難地蹲下身子,拿樹枝在火堆裡翻找。
“那你……”
不等周月安說完,謝聞璟勾出那圓潤潤的小東西,迅速拔了外層烤至酥脆的皮送到她眼前,笑着問道:“嘗嘗?”
周月安怔,垂眸,金黃軟糯的紅薯瓤熱氣騰騰,凜冽的寒氣裡泛出絲絲縷縷的甜膩。周月安眸光微動,“大人到哪兒尋的?”
謝聞璟笑,“附近村莊的田地。”
周月安眼睫微顫,她迅速望了眼謝聞璟,他黑眸染着笑意,眉目舒展,像是毫不在意自己身受重傷甚至差點丢了性命。
也是,這也不是第一次。
周月安想到昨夜給他處理傷口時,大大小小縱橫交錯的傷痕,新傷舊傷遍布,她忽地喉間泛起一絲苦意,他的傷痛何曾與人講……
周月安強咽下那處苦澀,溫聲道:“大人先嘗嘗吧。”
謝聞璟不語,直接将手中的遞給周月安,謝聞璟指腹溫熱,傳來一絲暖意。
他側眸,“不急,這兒還有。”
周月安應下,二人坐于火堆旁,火光星星點點,折射在二人眼眸。
“周姑娘,京中近日……”
“謝大人,你是……”
二人皆頓,謝聞璟輕笑出聲,“姑娘先問吧。”
周月安抿唇,“大人近日發生了何事?”
“雍州有人豢養私兵,見到聖旨覺得是事情敗漏,便想趕盡殺絕。”
周月安微驚,竟有人張狂到在駐軍地界豢養私兵。如此明目張膽,這是料定雍州兵權不會旁落,而定是緊握于自己手中啊。
“大人心中可有計量?”周月安嗓音平靜。
聞言,謝聞璟側眸注視着她,周月安面龐幹淨,眼裡毫不質疑,似是笃定他定能解決好這件事一般。
謝聞璟唇角微勾,“本來沒有。”
周月安眼波流轉,對上謝聞璟的視線,他嗓音低沉,“但現在有了,這還得多謝姑娘。”
周月安心頭微悸,清淡的眸中染上困惑。
謝聞璟不答反問,“近日姑娘在京中過得如何?”
過得如何?周月安在心裡思忖,她在京中日子過得向來平淡如水,波瀾無驚。隻是這些時日,她幾乎每日都為流民奔碌,幫他們安營紮寨,幫他們登記身份,再到與鐘雷斡旋,求姑姑帶她進宮,面聖求情。這些都是周月安往日想都不會想的事情,更别提在短短幾日去做完。
期間甚至經曆了幾場暗殺。那一瞬,她想到了在山上安頓下來的百姓,城内街角不再見到凍餒的乞食者,想到了皇帝的允諾,她在這刹那間想到了許多。
但是不論過去或是現在,周月安都沒想過問自己過得如何……
良久,周月安垂眸,她忽地想起那些百姓臉上的笑,她緩緩吐字,“我過得,還不錯……”
謝聞璟聞言,眉目舒展,似乎松了口氣,好在在她看來這些日子還不算麻煩負累。
紅薯細碎的灰屑落在她的唇角,謝聞璟下意識擡手,有些溫熱粗糙的觸感落在唇畔時,二人皆是一頓。
周月安回想起昨夜唇上那抹冰涼轉瞬即逝的觸感,她怔愣片刻,随即眼神閃躲,移開臉。
謝聞璟收回手,本欲道歉,視線觸及她躲閃的目光時,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面,漆黑的眸劃過疑惑,心頭生出絲絲異樣。
謝聞璟嗓音微啞,注視着她頻頻躲閃的眼眸,溫聲道:“周姑娘,在下昨晚可做了什麼唐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