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璟心蓦地軟了下來,安靜地看着她小心謹慎的觸碰,用心感受着肌膚每一處傳來的顫栗。
周月安垂眸,凝着那抹血紅,血珠擦完又滲出,她不禁漸漸紅了眼眶。
為何如此?為何今日會這般莽撞?周月安忍不住在心裡問自己。
周月安擡起眼,看着他明顯柔和下來的眉眼,心口發酸,像被水泡得發漲。
謝聞璟見她眼眶微紅,不禁想收回手,他黑眸微閃,有一瞬間慌亂。
謝聞璟長眉入鬓,黑眸如點漆,周月安總覺得他那雙眼裡面閃耀着破碎的星河,而謝聞璟呢,總是帶着一抹笑,行事總是遊刃有餘,步步從容。
他就像是一座滿是生機的春山,巍峨高大,包容着盎然與頹敗。
允許季節更替,也允許自己崩塌。
他是春山,生機不移,不論身處何如的困境,他總能解決寒冬遺留下來的問題。
周月安愣愣地注視着眼前人,喉間發澀,她好像知道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為何會敢不顧一切地往前沖了……
是眼前這個男人,是他謝聞璟!是因為有他在啊……周月安忽然哽咽。
她竟不知自己竟是那般相信他嗎?竟會如此笃定,若有他在,那她定不會被傷分毫,這與将性命托付,有何區别?
這般……相信嗎?
她現在才發覺他每次在時,自己原來都是安心的。
所以在方才,一方面是情況緊急,一方面其實是她根本就沒預設過自己出事。
她回想起方才那寒刃從她眼前劃過時,自己内心真切的害怕。
可謝聞璟有力的臂彎圈住她時,她内心深處的安心是這些年來她從未感受過的。
她都要以為自己習慣了與生死做交易,她總該是淡然地接受,若不是謝聞璟,她真的不知道原來自己在生死之際還會有另一種感受。
面對突然湧上來的清晰明确卻又如一團毛線混亂不堪的心緒,周月安登時慌亂無措,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自己。
耳邊是謝聞璟關切的聲音。
“月安?”
周月安眸中一時升起朦胧霧氣,氤氲着她眼前的景象。
他這麼好……可她不配……
他是明媚盎然的春山,可她卻是死寂的寒江。
她這這顆心,早已無波無瀾,觸之即寒冷刺骨,她如何敢去觸碰溫暖的春意。
心中的淚無聲地砸進地面,融入衣裙。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與他的隔閡。
謝聞璟,于她而言,她當敬之,重之,佩之。
而絕不是觸碰。
周月安迅速回神,垂下眼睫,遮住眼中情緒,謝聞璟見此手腕不禁也卸了力道,周月安輕輕掙了開。随即後退兩步俯身,姿态恭敬。
她動作迅速,禮儀規矩,謝聞璟見狀不禁微微皺眉。
“多謝大人出手相救,妾銘記于心。”
“隻是大人所行,實在困擾妾。”
聞言,謝聞璟頓時冷了眼。黑眸沉了又沉,他緊緊凝着周月安的眉眼,她眉目乖順疏離,動作間克制規矩。此刻她就像是初見時的姿态。
謝聞璟喉間發堵,他沉聲:“你說什麼?”
他朝着周月安的方向上前一步,周月安随之退後兩步。
謝聞璟擰眉看着她。
她依舊垂着首,後頸白淨修長,也脆弱易折,她恭敬出聲:“大人勿怪,是妾身份卑微懇請大人,而非指責大人。”
“大人行事,放蕩不羁,行無定則,妾甚恐,還望大人,允許妾敬之、重之。”
聲音淡漠,語氣疏離謙敬。話未言明,可謝聞璟卻聽懂了。
謝聞璟心口頓時抽痛,胸腔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不上不下。
他甚至四肢有一瞬發寒。他沉着眼,黑眸傾刻間醞了一場黑雲壓境的風暴,将之欲來。
她說她怕他……
可以敬他重他……卻惟獨沒有親之、厚之……
所以她對他是,敬而遠之……
謝聞璟想通這一點,呼吸一滞,一瞬間的窒息感湧上心間。
他黑眸發冷,一瞬間寒意逼人,他沉沉看着她,氣勢沒有收斂,威壓如山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