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内。
穆靖南心不在焉的翻動着折子文書,神思早已遊離,他不時停下手中動作,側耳靜聽外頭的動靜,顯然是在等着什麼人。
李大監侍奉在一旁,看着皇帝眉頭緊鎖、又面色凝凝的模樣,心中歎息暗生。
陛下這一遭鬧騰,也不知到底是苦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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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阮如安這頭。
她出來的急,隻一套朱金宮裝,妝容淡雅,烏發半挽,她正靜亭亭坐在鋪了軟毯的轎辇内,心裡懊惱着。
才剛定然是怒火上了頭,一下子沖動些,弄的自己跟個沒分寸的妒婦一般。
這下在謝淑妃前頭鬧了笑話不說,一會子去了太極殿,她又拿什麼話術去應付穆靖南?
難道說自己膈應他跟别的女人用膳?也不喜他和鎮北王妃說話?
有了這個念頭,阮如安心頭煩躁更生。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愈發不能接受穆靖南同别的女人牽扯出糾葛……更是愈發不接受穆靖南對别的女子有說有笑了……
正想着,轎辇忽然一停,外頭傳來内侍的禀報聲,言道太極殿已至。
阮如安面色一凜,曉得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
“走吧。”
片刻間,她心中已平複許多,遂在冬兒的攙扶下,從容不迫的踏出轎辇。
殿外的寒風微微拂來,她袖中的手指緊了緊,那冷意似要穿透錦緞,直達心底。
又複行幾步,便見的李大監恭謹地站在外頭,正向着她行禮,“老奴見過皇後娘娘。”
“大監不必多禮。”
阮如安颔首拂了拂袖,她神色微頓,又邁近了些,繼而開口問道:“勞大監知會,陛下今日可有急務?”
“禀娘娘,陛下眼下并無要緊事,還請娘娘稍待,老奴這便入殿通傳。”李大監低眉答了話,像生怕阮如安這就離去一般,他不待人反應,連忙便邁步進了屋子。
阮如安:“……”
她還幻想着穆靖南能有什麼忙事兒,這樣她也能尋個借口趕緊溜走……眼下這般,倒讓她生出幾分騎虎難下的滋味。
思緒間,也不知才過了幾息,裡頭傳了聲響,便是李大監出了屋子,他滿臉挂着笑意,恭敬道:“娘娘,陛下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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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剛踏進屋子,後頭殿門便合上了。
阮如安下意識回首,便見李大監并未一道跟上。
她略略挑眉,不知怎的,眼下之景,倒讓她覺着像是蛾子進了盤絲洞一般。
顯而易見,她就是那隻将要被網住的蛾子。
正揶揄着,那殿裡頭就傳來聲響,正是穆靖南那厮低低沉沉地聲線,“既進來了,還在那裡杵着,豈是要我來請你不成?”
聽聽這語氣,這般欠揍又讨人厭。
奈何已進了盤絲洞,再難逃出去,阮如安隻能頗覺無語的撇了撇嘴角,複理了衣裳,又挂起那抹淡淡的笑意,邁步走了進去。
行至龍案前幾步之距,她端正福身道:“臣妾參見陛下。”
其實原先不論是穆靖南做皇子時,還是後來他做了皇帝,兩人私下相處間,穆靖南從來都是不讓她行禮、更是不允她這般生疏講禮的。
可阮如安眼下心頭有氣,卻又偏不想讓穆靖南看出來她究竟在糾結些什麼。
這個時候,講點規矩,叫人看不出情緒,也挑不出錯處,才也是最合适的應付法子。
最要緊的是,這個氣,不能隻她一個人來受。
果真,聽了阮如安這話語,穆靖南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一頓,他目光在阮如安身上流連片刻,臉上隐隐露出些許不快。
他素來不喜她這般生分的模樣,更不習慣她在自己面前拘謹行禮。
“這是在做什麼?”穆靖南聲音冷了幾分,緩緩合上手中的折子,擡眸看她,“何時這般多禮了?”
阮如安擡起頭,神色平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陛下乃一國之君,後宮三千都當恭謹敬您,自然也包括臣妾。”
不是要去興慶宮用膳嗎?不是要和鎮北王妃卿卿我我嗎?
她偏要拿後宮三千來堵他,還能趁此機會立個大度寬容的形象,又是何樂而不為?
穆靖南微微挑眉,“你倒是會說話。”
話音剛落,他站起身來,邁步走到阮如安面前,低頭凝視着她那雙清亮的眸子,沉聲道:“我可從未要求你如此。”
“陛下說笑了。”阮如安直直迎上穆靖南的目光,“臣妾身為皇後,也該為後宮諸位妹妹立個表率。”
“皇後既然如此賢達,眼下來此又是為何?“穆靖南這回倒是沉得住氣,閑扯了那麼大一堆,也沒見動怒的,他緩緩開口問着話,似在等阮如安說出一個他想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