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藏了奪權的心思。
振國将軍府位高權重,着實遭人忌憚。
他早該察覺他們不可能将全部籌碼都壓在他身上,他不該私自處理那包藥,若是他以此為證據,告訴張福令多加小心,這一切都可以避免。
嘉魚揉了揉發脹的眉心,眼下還不能輕舉妄動,目前他還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若是貿然将這一切告訴張福令,反而會遭張福令懷疑。
屆時,極大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幕後之人也是算準了這一點兒,才會這般有持無恐。
眼下,他需要想方設法和那個蒙面之人多多接觸,才能憑借着蛛絲馬迹探尋一二分真相。
嘉魚正想得入神,床榻上,張福令忽然咳起來,劇烈的咳聲似要将胸膛震破。他忙将張福令攬進懷裡,輕緩地拍着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頸窩處毛茸茸的頭蹭得他心尖發癢,她依舊呢喃着,“不要過來”,人卻一個勁兒往他懷裡鑽。
此刻,嘉魚萬分确定,張福令說的不是他。他垂下眼睑,輕輕地揉了揉張福令的頭,“乖,隻是夢。”
張福令像是聽進去了他的話,果然不在多語。乖乖靠在他懷裡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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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張福令睜開眼時,窗外還是一片昏暗。漏刻正指向早晨四點。
她掙紮着起身,張嘴喊人之際,一股涼意灌進嗓子深處,如火燎的嗓子得到了些許緩解。
她舌根下藏了草藥。
是鈴醫的意思麼?從前她也高燒不退過,晨間醒來,嗓子總是火辣難挨,這方子倒是頭一次見。
張福令按了按發脹的頭,一片模糊久遠的記憶漸漸沖破霧霭,最後定格在一雙亮得過分的眸子。
他小心翼翼又萬分好奇地打量着她,周遭昏暗不見五指,她瞧不清楚他的面容。隻依稀記得是個龐然大物,似人又不像人。
那是的她尚且年幼,又扭傷了腳,她先是厲聲呵責着面前的“怪物”,見他無動于衷,聲音漸漸染上哭腔,語調也開始變成了哀求的話語。
但他全然不顧她的惶恐,強硬地握住她的腳裸,他的五指強而有力,像是枷鎖一般,任由她對他又踹又抓,力度依舊不減分毫。
張福令隻覺大力掐住她的腳裸狠狠一扯,碎石在身下翻滾,天旋地轉間,她被迫撲到那人跟前。離得近了些,方才辨認出他是個人。
可惜月色隐藏于雲層之後,她看不到他的容顔。
大腦飛速運轉地思考逃跑的策略,火辣辣的腳裸忽的染上涼意,力道也随之撤去。
張福令張了張嘴,正要問個所以然,那人卻趁機往她嘴裡塞了些苦澀的草藥,之後,意識越來越模糊……
再睜眼,是熟悉的床頂,與今日一樣,卻又不一樣。
那時,她嘴裡沒有草葉,爹爹斷言她隻是做了噩夢。
細細想來,如果隻是個夢境,又為何會在她落崖後纏她數年……
張福令正愁思不解,隻聽風拍窗棂哐哐作響,許是末莉那丫頭粗心,窗戶竟沒關嚴。
她恢複了些許力氣,便撐着身子下床關窗。
天邊的魚肚白正在頑抗晨輝的利刃,周遭灰蒙蒙一片,張福令阖窗時,隐約瞧見一個人影,在眨眼,隻有東牆疏離的竹影。
張福令揉了揉眼睛,合上窗來到妝前,從桌上的小匣子裡翻出一條幹淨的手帕,裹好嘴裡的藥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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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閑居次間,錢鈴醫收起搭在張福令皓腕上的帔帛,精神矍铄的眼珠一轉,轉頭問末莉道:“郡君可又另尋旁人開過方子?”
末莉搖了搖頭,“一直都是吃着您開的方子。”
“這就怪了……”錢鈴醫呢喃,一臉茫然。
因張福令身子弱,他開的藥多以溫和滋補為主,是故藥效并不會很快起作用。
但這次,張福令的病竈去得實在太快了,還是來勢洶洶的瘟疫,連太醫院的人都束手無策,他也隻能憑着畢生所學斟酌下藥。
張福令拿出包着草藥的帕子遞給錢鈴醫,“您瞧瞧這個。”
錢鈴醫接過,細細辯識後,詫異地擡起頭,語氣激動不已,“俗話說久病成醫,郡君實乃大智,老夫慚愧。”
“此話何講?”張福令捏緊手裡的帕子,面上不顯。
“此藥方,乃是治療此次瘟疫的良方啊!”
“那您快拿去治百姓的病吧。”張福令強撐着笑意,此藥方不是錢鈴醫的,末莉放在也說沒在請過旁人來看病,那會是誰呢?
張福令想起了今早那抹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