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暖陽,曬化前幾日的初雪。
永興宮正殿的屋檐嘀嗒着雪水。難得的好天氣,透着絲絲暖意讓人困倦。
殿内,八角金絲爐裡的銀碳亮晃晃,檀香木博古架放滿筆墨紙硯,牆上的獨支荷花畫作,更顯風雅。
木桌前望着天的許知韻,身着雅緻清新的白底交領小襖,深青色衣裙上繡着團團金蕊海棠,襯得她白皙如玉、柔膚弱體,泛白的唇色更惹人憐愛。
身旁的程公公被屋内的暖意擾的困倦,倚着雕花的屏風打盹。
與前幾日的膽戰心驚截然不同,現下程公公在娘娘身邊當差是極舒心的,娘娘是極好伺候的主子。
娘娘話不多,吃食不挑剔,愛飲花茶,喜歡望天。
能親力親為的事絕不假手于他人,陛下賞賜的人都打發殿外幹活,就留下程公公殿内伺候,其實也就端茶,布膳的活,這些天還總叫程公公去休息,不用在跟前伺候。有這樣的主子,任誰都要說聲阿彌陀佛。
雪珠在冬日的慰問下閃着光,從微弱到消失,像從未出現過。
陪伴許知韻幾個時辰的太陽緩緩地落下,轉頭睨了一眼屏風旁打瞌睡的程公公,唇邊扯出淡淡的笑,這周公公的小徒弟是歲數小長身體?這麼愛睡覺。
火紅的煙火在剛擦黑的夜空中綻放,一朵又一朵,紅的任性,紅的單一,僅僅七朵花便吸引了牆内人的駐足。
許知韻望的有些出神,簇簇的煙花等到了,也是時候了。
“程公公。”淡漠疏離的聲驚到了打盹的人。
程公公趕忙站直,躬下身子回道,“娘娘可是要換杯茶。”
許知韻蔥白纖細的手推倒了桌上的青瓷茶盞。
“彭—”甯靜的殿内一聲刺耳,吓得程公公跪下求饒,“奴才愚笨,讓娘娘不開心是奴才的錯。求娘娘别生氣,氣壞了自個。”
跪在那的程公公不知曉發生了何事,惹得眼前貴人不悅。
從冷宮出來,再到永興宮,娘娘的脾氣是一點沒有,也沒因陛下沒露面生過氣。這幾日永興宮天天有陛下的賞賜,明擺着說,陛下是在意娘娘的。
可眼前這是哪出啊,難不成是自己打呼噜了?
許知韻斂了笑意,“程公公的主子是誰?”
“自是貴妃娘娘。”程公公捏緊袖口早已汗淋淋的手回着話。
許知韻饒有興趣地起身,走向殿門口倚着門,衣裙上金絲繡邊的海棠花,映着天邊微弱的霞光,流光溢彩。
卷起的風夾雜着初冬的寒意,吹動許知韻的裙擺,黑夜定是會不期而至,這一日也該結束了。
許知韻淡漠的邊往内室走去,邊道:“程公公認我為主,卻不知今日是本宮的生辰,連一碗長壽面都不備下,這永興宮的差事當的真好。”
聽到許知韻的話,程公公的汗又深了一層,娘娘生辰?例行的賞賜怎麼宮裡沒按規矩送來?
因着娘娘仁慈和善,無欲無求的樣子,這生辰的日子是當奴才的沒記好,是錯了,大錯特錯。
原本想着若是娘娘故意找些錯處,回頭求求師父就好,哪位娘娘看着師父的面上,總歸會給些顔面的。
可這個不記得主子生辰的事可大可小,終究是自己的失誤。什麼懲罰都認下,算是一個提醒。
正要開口認罰,卻被娘娘的話擋住。
“程公公要是不怪本宮無情,就去清掃鹿苑一個月,當作反省了,一個月後再回永興宮當差。”坐在梳妝的銅鏡前,許知韻嚴厲的說道。
被吓到的程公公臉色清白相間,但仍是伶俐的回話,“娘娘仁慈,奴才定好好反省,請娘娘允許奴才去膳房....”
“不必了,去鹿苑當差吧。”許知韻急切的道,生怕方才的話不算數。
見是這種情況,程公公曉得是娘娘讓自己趕快滾。便虔誠的磕了磕頭道:“是”。
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往鹿苑走的程公公,臉色煞白,倒不是害怕,而是不解。
按宮規,這種錯誤的總歸是二三十闆子的事,或是打入苦寒殿為下等奴才,再無伺候貴人的可能。可罰去清掃鹿苑的從未有過,一個月不長,還能回永興宮當差,這算是很輕的處罰了。
程公公的腳步猶如千斤重,步伐越快越清醒,感覺貴妃娘娘這是要護着我,暫時趕出永興宮明顯是想把他摘出來,難道娘娘會出事。
思及此,程公公想轉頭回去,“唉!”一聲歎息似是無奈,看娘娘就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不會收回适才說過的話,若是安排些事也定不會交給他來辦,畢竟才跟着娘娘身邊幾天。
坐在百鳥朝鳳梳妝台前,望着銅鏡裡的自己,許知韻莞爾,扶了扶發髻上的素銀簪子。
暗夜到來前,微光弱顯。
緩慢且沉重的步伐聲漸漸清晰,許知韻松了一口氣,可算等到了。
“阿韻,過來,吃碗面。”身着玄色闊袖暗紋蟒袍的俊美男子深沉道。
回到永興宮後,便沒再見到過的元修止,正用他那雙骨骼分明的手從食盒中拿出一碗素面和一雙銀箸,放到楠木桌上,不緊不慢地坐下來。
都說女子如禍水,勾人魂魄。許知韻卻曉得眼前的大翎帝王才是妥妥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