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周圍熟悉的鄰裡都知曉,蘭繡娘早被人看上了,是縣衙裡的潘教谕,那可是知縣面前的紅人,家裡還有不少祖産的。
打一前年,他的妻子病死後,便拖媒婆找上門過,想讓蘭繡娘續弦。
可蘭繡娘以養恩人孩子為由,打發了好多次了。
自古老百姓就怕當官的,當下這種情況隻好将潘教谕搬出來,讓糊塗的魯大娘清醒一下。
“魯大娘這會兒又醒着了,蘭姨當真會給你家相公繡帕子嗎?”許知韻适時道,“魯大娘賣酒時是機靈的,怎的抓人的時候便這般糊塗了呢?”
許知韻的話再次提醒着魯大娘,潘教谕即便四十多歲了,但人長的幹淨,平日裡笑呵呵的,還是官身,總比自家相公好,這下魯大娘也有些生怯。
雖說心裡犯嘀咕,但魯大娘仍不依不饒道:“可那帕子上繡的“蘭”字,就是蘭繡娘啊。這是賴不掉的,到官老爺面前我也是這般說。”
與适才的咆哮不同,這幾句話聲小多了,一聽就知心虛了。
許知韻鎮定地理了一下袖口,接着道:“大家夥兒都不是第一天認識,秉性脾氣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若蘭姨真想找個依靠,為何要找個有婦之夫。”
也是,蘭繡娘模樣不錯,還是風韻猶存的。
魯大娘的相公肥頭大耳的,可是比不上潘教谕。
許知韻這些話一出口,圍着看熱鬧的人讨論起來,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更是直言開口。
“是啊,人家姑娘說得對。你家那口子油膩樣,可跟人不配啊,大家夥兒說是不是啊。”
“魯大娘,搞錯了吧。”
“原是烏龍啊。”
看着圍觀的讨論,王大娘有些架不住臉,不能承認自己莽撞了。
幾句話轉移了大家夥兒的注意力,在人群開始議論時,許知韻總算有功夫将目光看向繡坊的人。
平時蘭姨處事不張揚,怕自己的行蹤暴露更是處處與人為善
這腌臜事不會無緣無故找上蘭姨,未與人交惡,那可能是影響了某人的利益。
最近忙着做的事隻一件,跟邱掌櫃讨了兩個去南臨的名額,早早定好的是五人,被許知韻擾亂,必會篩掉兩人。
那就是觸動了誰的利益,故意栽贓弄出些事來影響蘭姨和許知韻,這樣不就讓兩人去不上南臨了。
這事确實大意了,原想着能去上南臨就好,并未過問原定去的是誰,隻能在繡坊裡撈針,找是誰栽贓的。
眼前這幕大戲,直指蘭姨的人品,不本分勾搭有婦之夫的名聲一出,蘭姨是會被趕出繡坊的,更别提去南臨了,整個龍口鎮都呆不下去。
寒風吹起,并沒有讓許知韻感到冷,心下的火陣陣升起。
這廂委屈又氣憤的魯大娘依舊狂吠着:“不是她,那是哪個賤人,給我男人送帕子,名字還繡在帕子上,就是個□□,殺千刀的...”
都這般了,邱掌櫃瞧着王大娘還是沒想罷休的架勢,心裡着實惱怒,與她家做鄰居多年,勸進屋裡說話也不行,竟一點情面不給,偏要站門前嚷嚷着,怕是整個鎮都知曉了。
面上不顯的邱掌櫃,隻能順着眼前的潑婦道:“好姐姐,這與我們繡坊無關,隻是讓蘭繡娘來認認帕子,沒說是她的,這就動上手了。”
一邊說着話,一邊過來拽着王大娘的胳膊:“姐姐受委屈了,進來喝盞茶消消火。”
還沒等邱掌櫃話落,魯大娘一把抽出被拽着的胳膊,不滿地道:“别诓騙我,手上帕子的鴛鴦,繡得活着呢,哪是我們這些粗人能弄出來的,不是她蘭繡娘也是你繡坊的其他人。你别向着自己家的繡娘了,你也不是個好的,快讓開。”
看來問題出在帕子上,要從帕子上找線索,許知韻上前道:“勞邱掌櫃給我瞧瞧這帕子。”
秋掌櫃有些猶豫,帕子上的鴛鴦的确繡的好,看着倒像是繡娘們的手藝,可這屎盆子誰接着都不行,關乎着繡坊的名聲。
“阿韻,蘭繡娘的人品定不會做那出格的事,扶你蘭姨進去。”邱掌櫃漸漸看出來了這事有蹊跷,也曉得許知韻想為蘭繡娘找出個真相,但這事怎麼辦都不好看,隻能先安撫着,大事化小了。
看出邱掌櫃想息事甯人,心裡也清楚她管着諾大的繡坊,裡裡外外都不容易。
但這樣悄聲的解決對蘭姨不公平,是許知韻搶的去南臨的名額,若是被占了位置不去憑本事争取,而用這損招,是夠狠的,那就别怪旁人拆穿她。
雖是小小的一方帕子,但會讓蘭姨後半輩子擡不起頭來。
前世,蘭姨就受過這種苦。如今還有這樣的劫難,若不分辨清楚,兩世的蘭姨都背着難聽的勾搭人的罵名。
許知韻笑着向邱掌櫃點了下頭,趁着邱掌櫃不注意,從她手中奪過帕子,仔細看了看。
還真是花了心思的,用最簡單的平針繡的,活靈活現的鴛鴦,絲毫看不出破綻。
可有一點,想栽贓的人忽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