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人的魅力比花大。
這不,聽見請安聲,亭子内的衆人本能地轉頭,望向來人。
的确是章淑華,又是一身紅衣,與許知韻身穿的花紅柳綠雜亂無序不同,章淑華那一身繡着纏枝花紋的紅色衣裙,左肩繡的金邊薔薇與裙角花紋相互映襯,顯得華貴秀麗。
與她死的那一夜所穿的紅嫁衣不同,那夜的嫁衣襯得她過分妖豔明亮了,兩重身影似又重合了,分不清是古是今。
記得那日,元修止陪在身邊一整日,許知韻清楚這哪是寵愛,明明是以愛為名的要挾,無非是想讓她去元碩北身邊偷《今朝醉》。
大翎國搖搖欲墜,本就統一建國沒多久,經曆了太多場戰役,明賢帝在位期間,大興土木,官員沆瀣一氣,隻會一味地讨好君主,将大翎薄弱的底子掏空了。
元碩北那邊,身後有富商支持,有銀子有軍隊,打着清君側的名義,從南打到北,一路民心所向,萬民支持,眼看着就攻打到奉京城了。
元修止也是急了,從元啟帝統一南北二十七州時起,就有傳言,得天書《今朝醉》者,得天下。
多容易拆穿的謊言,卻令無數人趨之若鹜。
連元修止這樣不信天意隻信自己的人,在絕境中也對《今朝醉》希冀起來,他若想得到,就不在乎方法。
許知韻就是方法,唯一的,她隻好答應。
貴妃不好擅自出宮,不得不想個法子避開旁人,不能被發現,那就尋個錯處關個禁閉,這是最簡單的由頭了。
放眼整個皇宮,能讓貴妃娘娘被關禁閉的人,隻有瓊華宮的皇後娘娘了。
畢竟皇後章氏,世家貴族不容小觑,連陛下都要禮讓三分的。
不過皇後與貴妃二人打進宮那一刻起就開始鬥了。兩人半斤八兩,有來有回的,誰也沒占誰多少便宜。
那日,天黑的很快,瓊華宮倒不像往常一樣亮堂。
皇後章淑華一席金黃宮衣坐在矮幾旁,裙擺上的鳳穿牡丹花熠熠生輝。
瞧見貴妃許知韻進來,章淑華忍不住冷笑道:“正想着你就來了,過來坐。”
她又輕輕擺了下手,殿内的宮人有序地退了下去。
跟着進來的水月,猶豫着要不要退出去。
許知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無事。本就是來故意找事的,無旁人在會更便宜。
許知韻邁着蓮步走了過去,坐下來。
借着幽暗的燭光,看清了章淑華的臉,微腫的眼,兩行淚,還沒故意找事呢,怎就先哭上了。
整個瓊華宮也格外奇怪,侍候的人少了一半,殿内燭火點的也不夠亮。
“本宮不是王妃,但卻是大翎的皇後。你呢?雖是大皇子妃,卻當不了皇後,你恨嗎?”淑華似是嘲諷道,一如往常地高傲。
這話自她進宮當了皇後起,不知說了多少遍,怎就沒夠呢?
是,許知韻先嫁入的大皇子府成了王妃。可元修止登基後,她卻沒當成皇後,隻是封為貴妃。
蓋因元修止的皇位來的不明不白,急需章家這種世家的肯定和支持,便封章家章淑華為皇後。
翻來覆去的老話,章淑華總喜歡挂在嘴邊。
許知韻聽着這話也膩了,何不就此發作一通,若将茶水澆到皇後的腦袋上,那許知韻挨罰就是妥妥逃不掉的,元修止也就可以罰她閉門思過,不許出宮門一步了。
這樣就順理成章的可以出皇宮,給元修止偷《今朝醉》了。
想到就做,剛想去拿茶盞,一摸桌上,侍候的宮人連一盞茶也沒給她倒上。
此時,章淑華赫然轉頭,望着這個世上最讨厭的人,繼續道:“本宮從前好羨慕你,即便不是皇後,卻享受陛下的獨寵。陛下記得你的生辰,記得你嫁入王府的日子,甚至記得你月事何時來。後宮的女子,陛下心裡大概隻認定你一人才是她的妻。”
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倒出來般,章淑華扶着矮幾,身子晃了一下,立即又站直了,昏昏黃黃的燈光下,才看清她手裡捏着信。
“陛下長得真好看,對着本宮笑,說皇後是天下女子的典範,母儀天下,不應計較些許小事。小事,呵…”淑華還沒絮叨完,就站在那笑,有點恐怖,之前從未見過。
許知韻莫名地想走,章淑華笑了一會兒,又猛然地走向許知韻。
“本宮是皇後,事事以國為先,以夫君為天。本宮想着要是能為陛下添上一兒半女,他定會憐惜我一些,敬愛我一些。可是,他連這個機會也不給我。”
“為何?為何要這樣對我?當母親的機會也不給我嗎?許知韻,這事你知曉嗎?”章淑華噴火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坐在那的人。
“何事?”這一刻,許知韻明顯感覺眼前人的惱怒。
幾年的交手,這位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皇後娘娘,當真是好涵養好手段,憤怒是極少挂在臉上的。
而此刻,她像是揭下面具的瘋婆子,赤金鑲紅寶石發簪搖搖欲墜。
靠近她的眼底,能清晰的看到熊熊怒火。